谢鼎合心潮起伏,神情变幻不定,反把列御寇抛在一旁,无暇顾及。诸天万界,沧海一粟,虚元天天主得道的奥秘,如此轻巧落入她手中,这等惊天内幕,只须抢先一步送出讯息,便可为妙元天立下大功,得无妄子另眼相看!只是立功容易,消受却难,横下心放手一搏,顺势解开第二重禁制,固然可接引师尊的意识降临极天,但三界乃是虚元天主场,此举定会招来天主瞩目,上尊大德,立于诸天之上,只须多看她一眼,便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便是师尊也保她不住!
道阻且长,一步都不可踏错,谢鼎合终是存了私心,下意识收敛气机,竭力阻止体内第二重禁制彻底破碎,以求保全己身,从长计议。列御寇见曹木棉凭空现身,下一刻被对方按住颅顶,旋即生机泯灭,如一截枯木滚落极天,蚀鬼六神无主,双手牢牢粘定在“镇魂高牙纛”上,撼之不动,无所适从。他不觉皱起眉头,重整旗鼓,推动火法滚滚压上前,五行相克,光热所向披靡,蚀鬼避无可避,正心惊胆战,走投无路之际,却听光明宫主一声断喝,“镇魂高牙纛”拔地而起,如断了线的鹞子斜斜坠落,侥幸逃出生天。
法则之力如一双巨手,轻而易举攫取大敌,不断向内压迫,谢鼎合却置若罔顾,竭力弥合第二重禁制,一时无暇分心。列御寇窥得机会,趁他病要他命,张开域界步步紧逼,谢鼎合苦苦支撑百余息,一时间腹背受敌,进退失据,终究抵不住对方全力猛扑,心中一乱,顾此失彼,禁制砰然破碎,脑后旋即腾起一道黑气,如浓墨滴落于宣纸之上,渐次晕开,露出“幽冥鬼蜮”的一角。
清元天“十二碧城”,虚元天“陷空境”,玄元天“清灵云海”,妙元天“幽冥鬼蜮”,乃是天主亲身坐镇的域中之域,诸天根本所在,“幽冥鬼蜮”勾连三界的一刹,虚元天天主心有所动,伸手拨开重重时空,浩大的意念排荡而入,无微不至,无远弗届。
谢鼎合抬眼望去,师尊解升道人立于“幽冥鬼蜮”,面如冠玉,笑容可掬,目光炯炯直视爱徒,为了这一刻,他等候已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谢鼎合长吁一口气,体内仿佛平添一口泉眼,幽冥之气汩汩涌出,滋润着干涸的躯体,她眼角含泪,抓紧时机吐露三界之地的秘密。解升道人侧耳倾听,心弦为之颤动,他察觉到虚元天天主的意念已冲破界壁,扣关而入,没有虚言安慰,而是朝徒儿微微颔首,神情中流露出三分惊喜,三分欣慰,三分怜悯。
谢鼎合一颗心沉到谷底,几近于绝望,列御寇仍埋头猛攻不已,她心中不无怨怼,森然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话音未落,便振袖拂去,一阵阴风吹出,所过处法则土崩瓦解,域界无从维系,顷刻间化为乌有。列御寇察觉不对劲,目眦欲裂,身后万仞高崖稍一晃动,旋即如泡影消失,焰纹游走,遍布每一寸肌肤,大光明宝轮发出一声哀鸣,本源化作无尽光热,如日中升。
谢鼎合含忿出手,列御寇拼死相搏,极天震荡,星辰摇摇欲坠,千钧一发之际,一缕道法破空而至,悄无声息没入她眉心,扼杀生机,顺势扑向“幽冥鬼蜮”。谢鼎合脑中轰然巨响,意识黯然湮灭,就在魂飞魄散的一瞬,她回光返照,蓦地心生明悟,三界乃虚元天天主得道之地,天庭上下知者甚众,怎会不加掩饰,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曹木棉等明明忘却了天主,却在幽冥之气侵入此界后,重又记起诸般旧事,这分明是虚元天天主有意为之,请君入瓮……她嘴唇微微蠕动,想要说些什么,身躯在道法推磨下化为乌有,从现世往前追溯,一应痕迹俱被抹杀。
虚元天天主的意念投入极天,道法微妙,无懈可击,解升道人长叹一声,不愿与老对头正面硬碰,拂袖收去神通,主动退避三舍,“幽冥鬼蜮”随之隐没于虚空。大光明宝轮可发不可收,裹挟无尽光热落下,击落空处,残存的幽冥之气左冲右突,如困兽犹斗,终被一一扑灭,还极天以旧时清明。列御寇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双手抖个不停,面容憔悴,头疼欲裂,他勉力收回宝轮,摩挲数遍,根本记不起适才发生了什么,仿佛经历一场噩梦,梦醒了,只剩他还立于极天。
虚空如水纹荡漾,申元邛现出身形,踉踉跄跄撞入极天,脸色极其难看,他元气大伤,并不比列御寇好到哪里去,头顶“弥罗镇神玺”的虚影模糊不清,几不可察。为避免卷入一场前所未遇的对决,他全力施为,仅以道法护持一灵不灭,直耗得灯枯油尽,最后关头更是五感闭塞,浑浑噩噩,也不知列御寇是如何击溃强敌,仅以身免的。
浩大的意念并不停留,转眼如潮水般退去,列御寇与申元邛有所察觉,不约而同抬眼望去,只见极天浩瀚,星力动荡不宁,比起之前似乎少了什么,又似乎多了什么。二人对视一眼,心神为之颤动,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开口。
游天鲲与星兽的恶斗也已尘埃落定,双方两败俱伤,幸存者寥寥无几。申元邛手足酸软,饥渴难忍,也不同列御寇客气,先挑游天鲲的残骸下手,活撕生吞,推动“食饵术”炼化血肉,补充元气。列御寇虽是游天鲲一族的老祖,却也没有收殓徒子徒孙的打算,听凭他吞吃尸骸,不加阻止。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仰头一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