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以前,因五王之乱引发东境大陆出现长达数十年的乱战,彼时民无国亦无家,弱肉强食是这片大陆之上唯一的真理。
彼时,饿殍满地、枯骨成山。
但在这片杀戮弥漫的大陆之上,却有一片乐土,名淮国。此地虽称名为国,却无皇帝,乃是古时割据的产物。淮国虽无天家,却有一个家族凭借自身强大的力量维护一方的安宁,那便是裴氏。
在淮国之内,裴氏家族以礼教传文法受到百姓拥戴。
在那个乱战的年代,这些人簇拥着裴氏聚居,自称淮国之人,而这个家族凭借着自身长久延绵的力量,一直戍守着这片土地,直到央国太祖凭借着诡谲的战术,敲开淮国之门,请裴氏出面以礼教服天下人心,凭文法驯万民。
彼时淮国位于央国心脏地带,为了礼让央国天家,助太祖平人心,裴氏帅属族南下,一路布道,协三位贤圣传讲礼法,最终抵达淮水以北,而后改地名江淮,称其为祖地。
这一路,裴氏向百万人众宣讲圣贤之道,以先圣智慧拢人心、述史事,为央国天家的统治奠基。
裴氏的这场祭奠是按照裴氏先祖的历法每十年一次大祭,南传祭礼也是天下文士寻根问道的盛宴。彼时江淮广迎四方来客,东境各国文士接踵而至。
燕城裴氏祖宅之内,各族老早已恭候,众人颔首默然。长庭的另一侧,青年身着苍雪伏山锦服,以玉骨作冠,身姿卓然,步态款款,似那画中仙人踏着云光而来。
一众文仆手持祭器垂首在前,为首的便是一把射礼的弓箭,彼时,裴氏最出色的儿郎会手持礼弓,执四箭射礼,每一箭都代表着当年南传礼教的一位先圣。
裴钰缓缓走过,看着众人躬身捧着祭器,低垂的眉目最终落到一人手中捧着的白玉面具上,这样东西往年是没有的,那是太祀特意为他准备,毕竟今次观礼的还有北方世族和天下文士,“裴钰”的身份不能露于白日之下。
裴钰收回了目光,端着谦和的笑意,向众族老道:“辛苦各位了。”
闻此,众人垂首,恭送家主上霭山云宫为祭礼沐浴。
看着裴氏这浩浩荡荡送行的人,一旁的阿四今日亦是锦服加身,正装以待,丝毫不敢怠慢。
他看着门庭之外,那人在众人的礼拜之下踏上马车,遂欲跟上去,却被一名文仆拦了下来。
阿四见他年纪颇小,有几分面生,不欲理会,却见那少年一本正经道:
“我为太祀内侍,家主有话吩咐,特命我来传话。”
这些时日,为了准备祭礼,太祀亲自派了内侍前来相助,裴钰一直忙于礼法,就连阿四也少有机会近身,许多事都是内侍通传。
阿四微微叹了口气,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少年见此,垂首道:“家主道,窦氏二姑娘即将到江淮,前些时日,魏大将军的人在淮南与文氏为难,家主怕文氏伺机报复,因此请你亲自去迎接,护她周全。”
听少年这般道,阿四挑了挑眉,“赵如胜如今不是在巡视么?让他吩咐一声不就好了?”
少年闻此颇为为难的模样,“家主的吩咐就是如此,胜公子如今也有要事在身,怕是走不开,毕竟此番民社与世族都来了不少人,族内也怕生乱子,给燕城府添麻烦。”
见阿四眉头微蹙,少年遂端起了淡淡的笑意,道:“这三日,霭山云宫内除了太祀,其他人也进不去,你就算跟去了,也进不了殿。”
少年细细端倪着阿四的神色,一副略想起来什么的神情,继续道:“家主好像是说祖宅这边的武卫都是族内的,怕是不会全心护二姑娘。”
闻此,阿四抬眼看着远处宝驾缓缓驶离,在昏黄的天色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不由叹了口气,原本他是想就近凑热闹来着。
“行吧,我去城门那候着。”
此刻日暮渐西,城中的灯火似追逐着日轮般竞相亮起,因着南传祭礼将至,燕城提前半月便已然开始热闹起来。
为了迎接四方来客,以燕城、寒城为首的几大府衙提前开启了夏集,纵使天光歇下,城中却还是一番灯火阑珊的模样。
长街之上挂满了灯笼,各种诗社雅集不断,就连从前的酒坊都办起了文会,各种打着雅趣名号的玩意琳琅满目。
阿四手里晃悠着一串果糖被火树银花迷了眼,一时竟然忘了时间,待到想起来的时候才往城门的方向飞奔。
待他到时,城门处人影稀松,一问才知近期来燕城的人众多,燕城府为了更好地管理,每日日落之时城门即闭,之后若要进城还得等到次日天明。
阿四得闻这话,不由蹙眉,既是如此,公子为何还要这般晚才告知他来接人?
但念及裴钰这几日的忙碌,许是他也不知燕城府的安排。阿四遂又向城门处询问了窦氏车马是否往来,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