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蒋付岩眼角流着泪,他觉得思孑还活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礼物,他看着思孑,心里生出一种死而无憾的想法,随后他又摇摇头,心想要一直看着思孑长大才甘愿。
“会有机会的。”思孑看着蒋付岩,他有些惭愧,许久未见,蒋伯又苍老了不少,他明白眼前的老者和陈姨一样,都是从先生那儿听来自己的死讯,如今自己回来,必定要说明原因,思孑放开蒋伯的手,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自己如何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困在南京,平日里严厉的蒋伯此刻自然没有责怪思孑的意思,他眼珠微颤,为思孑的选择而感动,他扶着思孑,骄傲地说:
“人的信念总是执着而决绝的,倘若你放弃了寻找初心而选择回来,那便是你信念不坚的体现,那是懦夫!你做的没错,不必道歉,更不许哭!我与先生教你知识,就是为你如今的抉择而做的,从今往后都不该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知道吗?”
几声强调之后,蒋伯的声音沙哑了不少,他强忍着眼泪保持微笑,接着说:“能见到二当家,想必你也有所收获了,思孑先起来,跟伯伯好好说说。”
听了蒋伯的话,思孑释怀了许多,他平静下来,慢慢站起身,用衣袖擦掉脸上的眼泪,高兴地说:“蒋伯,这有的是机会谈,忘了跟您介绍了,这几位是我困在南京时认识的两位朋友。”
他转过身向蒋付岩介绍公曲和心岩,蒋付岩仔细瞧了几眼。
“她是二当家委任保护我的心岩,这位呢,是隐鹤的护卫之一公曲。”
蒋付岩低下眉眼,倒了一杯茶,他明白眼前二人都不简单,心想若是二人想对思孑不利那是轻而易举,如今保卫至今想必是足以信任的,但是他还想仔细了解一下,于是干干硬硬地哼哼两声,预备吩咐下人过来做饭,思孑看了出来,他赶紧说道:“我们此次回到这里,除了见您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想,蒋伯您德高望重,这田家最后的会议您应该是参加了的,是吗?”
蒋付岩这才看出思孑的心思,他点点头,十分认真地看着思孑,他尴尬地笑了笑,让思孑坐下,又唤来下人搬了两张椅子,一张给余师傅,一张给心岩,自己又起身让公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走到书房,蒋伯的行动十分缓慢,但是走路的动作却是挺直腰板,不知道是身体恢复了还是失而复得太过高兴太开心,他加快了脚步,从书房书桌抽屉里的文件里抽出一张表,递给思孑。
“这是三月初一大会的记录表,大到田地各处住宅的分配,小到下人的更换都有详细的记载,其中自然也写下了田家的去处与收成,至于你想知道的囚先生,也都在这,思孑啊,你慢慢看,今晚留下来,吃顿饭,后面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思孑接过表纸,他看着眼前慈祥的蒋伯,他有些心软,此行回来地室找蒋伯之前已然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形,被蒋伯责骂甚至杖打,自己都不会吭一声,哪知道严厉的蒋伯面对自己的“擅自复活”竟会如此开心快乐,没有以往的责骂而是如今这样乖巧的讨好,他眼里的蒋伯似乎是个孩子,希望眼前的快乐能够留下,他的笑脸是那么可爱,他的语气熟悉而令人怜惜,蒋伯年事已高,可能已经等不了自己多久了。
思孑想到这里,他没有打开表纸,而是把表放在椅子上,他拉着公曲和余师傅,给他们介绍自己生活多年的地室,他穿过长长旧旧的走廊,转角进入更为昏暗的书房,他指着书房里满墙的书籍,说这是曾经先生的办公室,蒋伯也在一旁给思孑和其他人解释道:“先生作为田家的总管,时常到各个农管会视察,办公室都是为管家们准备的,先生到这儿来办公,布置任务,时常为了一整个季度的安排在办公室中几日不休。”
思孑这才对办公室里的记忆有了清楚的认知,仿佛因为蒋伯的讲解而扩大了记忆中的版图一般。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过内院的柴房,思孑指着旁边的走道,说他时常看见花赞和先生在那赏月读书,蒋伯笑了笑,他接着说:“思孑他十岁时,便可以出来内院走动了,先生不在时,他时常因为跑出内院去了客厅被我责骂,他这孩子爱哭,哭累了,就倒在这石头上歇息,可把陈湾那丫头累坏了。”
大家都笑了,路过石子往里走,他们到了工人的休息室,休息室门前有一条破旧的阶梯,阶梯以下是一扇灰白色的木门,木门半开着,他们到了地室,无不钦佩思孑的毅力,地室的四围几乎没有窗口,若是关上门,只有角落的一处管道通风,因为墙壁都是特意修筑的,不容易渗水,地室里除了阴凉以外,也十分干燥,时不时就需要下人来清洗地板,思孑喜欢刚擦洗完半干的地板,他走进地室,回忆一幕幕的涌动起来,他蹲下身子,抚摸积灰的床板,折叠整齐的被单上还有自己用毛笔留下的记号,蒋伯看着思孑,眼前忽然一片迷糊,余师傅扶着他,感叹少爷的童年真的让人心疼,他能坚强地存活下来,不曾抱怨,真的是忍受了常人不及之苦。
心岩一边听着,一边在一旁到处翻弄,她想了解思孑更多的故事,她在书柜的书籍中间翻出一本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