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嬴柱来找了嬴子楚,说了一些他之后用了许久才明白的话。
那一夜,嬴子楚才知道他的这位父亲也并非很不称职,大多时候只是情非得已。
因为自己经历过这些,所以嬴子楚能设身处地体会到嬴政的心情。
嬴政大概也有怪过嬴子楚,在邯郸与赵姬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在受到同龄小伙伴欺负却无人为他撑腰的时候,在回到咸阳后清冷无聊的王宫里,在此刻父亲要丢下自己和母亲远去的时候。
傻孩子,我不走,你怎么成长啊。
我要给你腾位置,让你历练,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好王,成为独一无二的优秀独裁者。
成为永远会在历史上放光闪耀的恒星。
这注定不是我的使命,而是你的。
“长得真像。”嬴子楚又看了看嬴政精致的五官,轻轻发出了一声感叹。
真像我小时候,真像王室的赳赳后人,真像老秦人,也真像一位少年君王。
正月嬴政出生的时候,嬴子楚站在外面焦急踱步,雪花飞舞,就像他急切的心。
寒来暑往,冬天依旧会到来,可那年的飘雪早已化为江河了。
“先生曾有门庭光大之说,如今你做到,我也做到了。”嬴子楚转过来对吕不韦说。
你说你能光大我的门庭,还说自己的门庭要靠着我才能光大。
你助我登上了王位,我赋予了你至高无上无人可敌的权力。
现在我要离去,可我却不会做负心之人,不会剥夺你的荣耀和财富。
因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秦得天下,此乃历代先王之愿,但为后人,都该努力之。君臣联手,天下只在眼前……”
声音越来越小,可嬴政和吕不韦感觉到握着他们的手却更加紧了。
胸口一紧,一口催命血吐了出来。
接着,嬴子楚将要倒地,还好两侧的吕不韦和嬴政眼疾手快,在他快要向后仰之前用手拖住了他的后背。
这次,任凭他们两个喊的再大声,嬴子楚的眼睛也不会再睁开。
人在临死之前会有执念吗?
应该有的吧。
我经常在想人到底有没有灵魂,因为我总希望人是有灵魂也是有来生的,这样,那些我未曾见过却仰慕钦佩的人,那些我未曾经历而深感遗憾的事,或许能够以另一种方式重现。
对此,我半信半疑,因为世界是唯物的。
对此,我深信不疑,因为我也会有执念。
公元前247年,在位三年的秦王子楚骤然崩逝,谥号庄襄。其长子嬴政即位,尊奉吕不韦为相邦,且为新王之“仲父”。至此,本就处尊居显的吕不韦更加位极人臣。
少主上位,历来有主少国疑的风险,再加上几年内秦国政局更迭频繁,山东六国可要偷着乐了。
每当秦国的老王死去,新王继位的时候他们总要乐呵乐呵,但乐呵过后他们发现,继位之君一个比一个厉害,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在秦国这里根本不怎么适用。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这次,六国将要面临的是一个史无前者的对手。
红日忽明忽暗,可它无人注意处韬光养晦。
它会变得更大,也会变得更亮。它也要以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受其普照的万民,头顶上的这片天,只能有一个太阳存在。
那就是我。
吕不韦在自己的相邦位子上待得安稳,倒有些“不思进取”了。
嬴子楚在位的三年里,吕不韦尚且以远交近攻为对外策略,攻伐决策,但现在他不这样做了。
那时候根基维稳,不管是为了嬴子楚还是为了他自己,都需要用强硬的军事手段来树威,但现在不用了。
现在吕不韦已经位极人臣,不仅成了相邦,还成了秦王嬴政的仲父,这等殊荣,谁人能拥有?
我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终于过上了安稳自在的高档生活,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于是乎,相府更加热闹了,连郑锐看了都直摇头。
你以为的吕不韦是这样的?
no,大漏特漏。
吕不韦只是不想再对外扩张,但并没有说要摆烂,虽然嬴政刚继位的这几年秦国确实平静了许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是有哪国不识好歹非要送上门来,那不好意思,让你尝尝吕相邦的拳头。
秦王政六年,也就是公元前241年,赵、韩、魏、楚、燕五国共推楚王为纵约长,赵国的庞煖为联军主帅,共同攻打秦国,结果自然是大败而归。
五位难兄难弟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将仅剩的尊严和斗志全部消耗殆尽。
蕞之战——战国时期的最后一次合纵攻秦行动,在秦国君臣同心抗敌之下被击溃。
这一年,嬴政已经二十岁。虽然他还没有亲政,但五国合纵的阵仗是他继位以来面临的第一场大战,他自然不想成为局外人和旁观者,即使他知道吕不韦肯定有主意。
如何抗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