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国回到城里,起初还每隔个把月写封信过来,渐渐的三两个月,即使来信也简短几句,叙叙家常,最后一封信只有短短两句:我又调了工作,以后没时间给你写信了,望你在乡下多多保重。沈秋菊读懂了他字外的意思,遂痛下决心,才有那雪夜焚情书一节,那个夜晚,女知青们一夜未眠,苦口婆心地劝着她,次日,沈秋菊大病了一场,几日方愈,月余才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
农历冬月二十三,秋菊二十岁生日。男女知青每人出些份子钱,买了酒菜,晚上大伙儿为她过生日。太阳还没有落山,有几个男知青便着急喝酒,向阳道:没看见女同志正在厨房里忙着呢,再顺便等等杜仲良,他还没放学呢。男生无聊,拿起筷子敲着瓷钵子,五音不全地唱着“手拿碟儿唱起来……”有人道:今天秋菊生日唱个欢快的。向阳道:行了,开始吃饭了。两大瓷盆青菜粉丝五花肉,吃了半着,小杜甫才回宿舍,向阳问道:今天放学怎么迟了?杜仲良道:放学后又开了个会,就迟了。拿起钵子和筷子,早有人给他倒上了白酒,小杜甫道:今天晚上改善伙食了。向阳道:今个儿是秋菊二十岁生日,每人出了份子钱,给她做生日的。杜仲良端起瓷钵,敬了秋菊道:生日快乐。又问向阳:每人出多少钱?向阳道:随你,多少是心意。小杜甫道:五块嫌少吗?胖了知青惊呼:五块钱还嫌少?我都想过生日了,向阳队长说了,二十岁整生日才过呢,我还要等年把呢。杜仲良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向阳,向阳道:直接给秋菊吧,我们出的份子钱,买了酒和肉,剩下的都给她了。秋菊接过钱,略带腼腆地道了一声谢。大伙儿吃着酒,借着酒兴,议论时事,畅谈人生,也有倾吐知青生活的清苦。秋菊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胖子知青道:秋菊,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想他了。有男知青道:人家本该忘了,你却提他干嘛。秋菊苦笑道:没什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是不想说话,我是插不上嘴。向阳也对胖知青道:就是呀,只听你们几个叭啦叭啦跟放鞭炮似的,别人也插不上嘴的。小杜甫道:我们秋菊同志,在知青队里也算得上是个美女呢,私地下暗恋着她的人多着呢。胖子道:你肯定也暗恋着她。小杜甫道:我是没有,不过倒是真有个想她呢。秋菊脸颊红润,故意生气道:瞎说什么呀。小杜甫道:真的,我们学校的王进老师,今天放晚学的时候还跟我提起你。胖子道:他说什么了?小杜甫道:他问我你们知青组那个叫沈秋菊的现在有没有对象了,我说没有呢,他托我做媒。有男知青道:王进老师我认识,人长得标致,关键是人家在这个大队的社会关系好,章支书是他舅舅,郭校长是他姨父,人家又是教师,大队有工分,上面还有补助,我要是个女的,我也肯嫁给他。胖子道:我们在这穷乡僻壤里熬着,也不晓得哪天是个头,找个条件好的嫁了,也是个不错的去处。秋菊不说话,若有所思地谁说话就看着谁,小杜甫说道:你也不用着急答复我,过两天给我个信。有人对向阳道:向队长,你表个态呗。向阳道:这是她个人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让她考虑两天吧。大伙儿又议论起其它话题,说着说着,一个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女知青们也懒得爬起来回自个儿宿舍,和衣同男知青挤在一起,一觉醒来,庄子里传来鸡叫声,方才回女生宿舍。
过两日,郭校长亲自找到向阳,谈了这桩亲事。在一个风和日暖的午后,向阳专门找秋菊谈了心,她对秋菊说道:你是不是心里放不下许建国?秋菊道:没有放下放不下的,这两天我也想通了,只要王老师不嫌弃我,在这边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坏事。向阳道:要不要写信或打个电报给你妈妈?秋菊道:不用了,她带着弟弟跟安徽的一个男人过日子去了,她也没心思过问我的事了,我也没得别的亲人,知青队就是我娘家人,具体事情你替我做主就行了。向阳道:那好,下傍晚我回消息给郭校长。
郭校长做得王家大半边的主,得了消息后,便同向阳议起结婚的事宜,择日不如撞日,年根岁底的。就定在腊月二十,那日细雨绵绵,大队部门前一阵鞭炮过后,王进用崭新的永久牌二八大杠将沈秋菊驮进了王家,至始至终,秋菊毫无表情,倒是知青组的女知青们洒泪相送。
当晚,王家亲朋满座,主桌子上坐着章卫国郭正和,新郎新娘到桌上敬酒,王进指着上座的章卫国对秋菊道:叫大舅。秋菊闭目不语。王进又说了一遍,秋菊仍旧不着声,章卫国脸色有些挂不住,整个酒桌上的人都显尴尬,郭正和端起酒杯,打圆场说道:新娘子不好意思呢,来,要得好大做小,我们敬你们夫妻俩,祝你们一对革命同志幸福美满,百年好合。众人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郭正和提议道:好事成双。众人遂又吃了一杯,王进秋菊去了教师知青那两桌,秋菊变了人似的,同他们谈笑风生,尽兴吃酒不提。
章卫国吃了两盅,假装说肚子不舒服,便离开酒桌,出了屋回家,王进妈妈追到路口,说道:外地闺娘不懂我们家礼数,舅舅不要介意。章卫国道:不计较她,我肚子真的不舒服,先走了。王进妈妈喊来大儿子王跃送了两截田远。
闹过新娘,送过房,崭新明亮的罩子灯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