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当时一头扎进荒林之后,几乎是认定自己是活不下来的。深冬的林子又冷又寒,积雪深浅不一,厚的地方能高达一尺。野兽的嚎叫声也此起彼伏,狼叫虎啸,还有她分辨不出来的动物嚎叫声,光是听着就令人心生胆寒。
大概选定了一个方向,硬着头皮便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她不知道这片荒林有多大,不知道走过这片荒林需要多久,也不知道这片荒林的尽头又是哪,更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她什么也不去想,只是咬紧了牙关,裹紧袄子,顶着那仿佛能刮下人一层皮的刺骨寒风,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的走着。饿了就咬口干硬的饼子含在嘴里慢慢咀嚼,渴了就捧口积雪吃下,累了就爬上树抱着树桠在凄风冷雪中小憩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特别眷顾,仅凭一腔孤勇便敢闯入深冬荒林的她,没有被冻死饿死,也没有被饿惨了的野兽吃掉,竟是万分幸运的在一个多月后成功走出了荒林。
走出荒林的那一刻,沈晚看着荒林外的天地,又哭又笑。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觉得有半生那般长。期间不是没有经历过崩溃的时候,只是当每天早晨第一缕晨光射到她身上的那刻,她又觉得如今的她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再坚持一步或许下一步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幸好,她等到了,她沈晚活着走出来了。
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供她伤春悲秋,仅稍缓了缓情绪,大概辨了辨方向,她就抱着油腻脏污的包袱沿着官道朝南而去。
她必须要进城去。
因为她的干粮早几日就吃完了,一连数日她都是吃雪充饥,此刻的她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两腿发软,再不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寻些吃食,只怕要饿死途中。
至于进城要遭遇守卫的排查搜捕
沈晚抬手抚着脸上深浅不一的冻疮,轻声冷笑了下。一整月下来,她整个人形销骨立不提,便是脸上这纵横交错的冻疮,只怕那霍殷亲自过来都未必能认得出她来。
有何可惧已无甚可惧。
又抬手在头上乱抓了几把,让头发更遭乱,她环顾四周俯身捡起一尖锐树枝,本想将身上袄子多戳几个洞来,可这低头一看,油腻的袄子早就千疮百孔,发黑的棉絮都纷纷从破洞里透出来,压根无需她再画蛇添足。
扔了手里这根细树枝,沈晚找了根较粗的木棍,一路拄着朝南蹒跚走去,远远望去,就如孤苦无依的老乞婆一般,哪里还寻得当初养尊处优的官家娘子的半分模样
也是沈晚幸运,没等她摇摇欲坠的走上半日功夫,打西边来了一拨人,约莫四五十人左右,大多拖家带口的,还有赶着驴车拉着粮食等物,远远瞧着,似往别处逃荒的流民。
这伙人还真是去逃荒的。却原来是汉中郡刚发了雪灾,这些人皆是一个村落的,家乡发了灾,便寻思着先去别处谋生。别处有亲戚的自然去投奔亲友,没门路的便只能先逃荒去其他富庶的郡县,讨口饭吃,待来日再谋其他。
见了沈晚,他们倒不没觉得多奇怪,只当她也是汉中郡逃荒出来的。倒是她此刻形销骨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看着有些可怜了些。
队伍后面的一个老秀才瞧她可怜,就分了一个窝窝头给她,沈晚颤着满是冻疮的手毫不犹豫的接过,感激的点头谢过后,当下就低头狠狠咬了一口。
此时此刻她也不顾不得其他,能活命下来方是要紧。
老秀才摇头叹气,这灾年人活的不如狗啊。
等沈晚终于就着道边的积雪吃完了窝窝头,这时候刚才那队逃荒的流民已经朝东走了百步之远。
进食之后,沈晚当下便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恢复了些力气,她拄着棍子毫不迟疑的追着前面的逃荒队伍而去。孤身上路的滋味太过煎熬,她实在不想再尝一番。而且混在人流中行走,总不会比孤身上路来的更扎眼吧
此刻那行队伍的最后面走的还是那个老秀才。老秀才旁边走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娘子,瞧着似乎应该是他的女儿。此刻那娘子边走边频频拭泪,啜泣声不断,不知在此之前发生了何等悲事。
老秀才不时安慰几句,偶尔唉声叹气,面上也颇有几分悲色。
沈晚追上后就默默跟在在他们二人身后,老秀才察觉到也就回头看过一眼,之后便摇头叹气,未再多言半句。
离最近的郡县大概还有一日半左右的功夫,所以当夜众人只得宿在路边。
沈晚早已习惯了露宿郊外,更何况此刻这么多人聚在一块,不比当初她孤身一人露宿在野兽环绕的荒林来的安全
这一夜,却远没有沈晚所想象的那般平静。
老秀才那身怀六甲的女儿在此刻发动了。可想而知她此时是何其凶险的事,逃荒路上又冷又冰,寒风还在呼啸,零星的雪花还在往下飘,这档口生产岂不是要人命
驴车的主人是个心善的,让人赶紧把驴车的粮食等物搬了下来,腾地让给那老秀才的女儿。其他有经验的娘子也纷纷赶过来帮忙接生,其他人则全都在驴车旁背过身围了一圈,以此帮忙抵挡些呼啸而来的狂风。
沈晚围在最外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