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顾夫人是命大了,要再稍晚一会,这条命就没了。
说来还是顾父先发现的,亏的当天夜里他起来小解,迷迷瞪瞪的下了床,这才发现眼前这冷不丁出现的一双脚。
但可想而知,当时的顾父受到了何种惊吓。
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卧房叫了人来,饶是顾母被人救下来好一会,他的双腿还在打着摆子,远远看着顾母那发青的脸色,都觉的魂飞魄散,不敢近前半寸。
开了药,大夫拿了诊金就离开了。
顾母瞪大了双眼直直盯着床板,一动不动,面色青白,脖间青紫勒痕触目惊心,要不是吴妈壮着胆子试了试鼻下尚有微弱气息,还真当她那厢是过去了。
沈晚由那刘细娘搀着,到顾母屋里远远看罢一眼,之后又扶着门框站了会,才转了身,让那刘细娘又搀了她回屋。
沈晚在窗前坐了好长时间。
刘细娘也在她身侧一直陪了她好长时间。
翌日一大清早,刘细娘就起身去了侯府,不过多会功夫便回来了。
当天夜里,顾立轩,回来了。
顾母房里传出痛哭声,有顾母的,有顾立轩的,也有顾父的。顾家这段时间的变故,煎熬着顾家上下每个人的心。
三日后,侯府的官轿落了顾府门前,依旧是那秦嬷嬷到访,只是与前几次不同的,这次回去她拉沈晚的手了与她一起。
侯府的官轿比之前侍郎府上的还要宽敞,奢华,可沈晚已然感觉不到半分,只听得到身旁秦嬷嬷那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了罢,娘子您这厢可算满意了罢折腾这一通,您又折腾个什么劲来,到头来还不是得走上这一遭也好在您呐还有那么几丝良心,让那员外郎还留着几根指头,留着那条命,否则,每每午夜梦回间,您的良心能安否”
沈晚觉得犹如入耳魔音,压的她简直喘不上气。
秦嬷嬷依旧觉得恨意难平“愿娘子您今个往后就别再瞎折腾了,好生伺候着侯爷,日后便有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别妄想让我们侯爷能迁就着您,想您已然从这厢得了教训,像侯爷那般胸怀天下的大人物,断不可能被个小小娘子给拿捏了住。”
沈晚撇过了脸。
官轿已经入了侯府,秦嬷嬷便不再说,路经一抄手游廊时便下了轿,之后便目送着轿子朝着萃锦园的方向稳稳而去。
下了轿,沈晚在原地立了会,方拖着僵硬的腿往那个厢房走去。
厢房外,那侍卫秦九早就恭候多时,见沈晚来了,便利索的开了门,示意她入内。
沈晚双脚踏进厢房内的那刻,身后的门便缓缓的阖死。
厢房内的陈设摆件,与她上次来时一无二致。依旧是两方书案醒目的设于厅堂两侧,那个浑身隐约散发冷意的男人此刻正端坐其中一案前,可能是因为公务繁忙,手握朱笔于厚厚的卷宗中执笔描红不断,便是听见她进来的声响也未曾抬眼瞧过半分。
不知是不是处理政务不顺,他盯着手中卷宗眉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手上描红的速度也愈发酷厉,翻阅最后似乎再也忍无可忍,抓起卷宗连同朱笔一道狠绝的掷了出去。
身体往椅背一靠,霍殷捏着眉心吐了口浊气,然后猛一睁眸,阴冷的眸光直射沈晚所在方向。
沈晚顿时脊背僵冷。
霍殷的神色愈发的冷鸷。
“你站那,可是等本候过去请你某不是本候请人的手段你尚未吃够”
沈晚强逼自己的脸色和身体没那么僵硬,移步近前,直到案前两步远处方停下。
霍殷眯眼打量着她,一身珍珠白绣兰花的交颈襦裙,似乎已经多年她依然喜爱这身素净的打扮。发间钗环不多亦不贵重,倒是这新绾的飞仙髻倒是平添了几分清媚,尤其是衬着那拒人千里的清淡模样和那周身清绝气质,看在人眼中,真觉得此刻的她肖似了花灯上描画的那怅恨素娥。
“侯爷。”霍殷那富含侵略的目光灼烈而直接,沈晚到底守不住这般的逼视,双手交错在身前紧紧握了又握,到底出口轻唤了声。
霍殷回了神。他转而看向她那用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淡青眼底,定定看过片刻,冷笑“这些日子怕是夜不能寐罢。到底是年少夫妻,情谊非比寻常。”
沈晚沉默不语。仿佛默认了此厢,又仿佛惧于他的威慑,单薄的身子在他的冷厉审视下微微轻颤。
霍殷的神色愈发阴翳,在他就要按捺不住胸中郁燥之意时,却摹得听到对方轻颤的声音传来。
“侯爷此言差了”她声音颤而抖“连名字都不配从我口中提起的人,与他又哪来的半分情谊”
虽然这话听在霍殷耳中,让他觉得莫名的舒坦,可心下到底还是不信的。他探手冷不丁将身前人一把捞至近前,掌心握住她下巴托起,逼视“哦要真如你那般说,今个你又巴巴前来做甚何不硬着心肠一路走下去,管那人是死是活才不过几日功夫,便败阵求和,这便是你口中所言的无半分情谊”说至最后,他掌心力度愈发收紧,掌中薄茧擦的沈晚皮肤微疼。
沉默了会,沈晚一直低垂的眸抬起,隐约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