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在少年怀里呆住。
下巴被迫抵住对方失律起伏的胸膛,亲密距离里,听不见本该属于人类心跳的鼓动。
体温也无比熟悉。
但过于紧箍的拥抱,和上方疑似轻微哽咽的喉音……
南柯的思维断线一秒。
然后想起,散兵已经很久不再戴斗笠了。
“你……”南柯抬手,想要推开他一看究竟。
“山的另一端……”少年用大得惊人的力气阻止了她,强硬把她拘束在手臂之间。
南柯只能放弃,听他一字一句说话。
“山的另一端,海平线的尽头,我用自己的双脚,独自走过很多地方……才知道,原来人的寿命,拥有尽头。”
“一想到也许你早已不在人世,我就无法前进,不停后悔。”
“为什么当时没有回头?”
“我听说灵魂会回归星海。”
“听说天上的星星会坠落下来。”
“听说遍布大地的洁白枝脉,镌刻一切逝去的足迹,所有追忆都在那里徘徊。”
“我走过太多地方,到处都找不到你。”
“原来,”少年如诉如泣,嗓音轻如鸿羽,“你真的……还活着。”
是人偶。
和她分别在借景之馆,独自步入人世的人偶。
南柯胸口里软绵绵地、升起来一团奇妙的感觉。
像是亲手放飞的雏鸟。
心知等他羽翼丰满,终将再次重逢。
但他却在不期然间出现。
一如从前一样,以他纯粹、本真的模样。
让人心怀动容,又忍不住想要为此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说“好久不见”,于当下似乎显得浅薄。
说“你长大了”,更加不合时宜。
人偶话音落下后是长久的沉默,南柯听着上方压抑的抽泣,犹豫了又犹豫,垂下推拒他的手,转而轻抚他的后背,说:“我还活着。”
人偶胸膛里溢出一丝沉闷的“呜”声。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呢?”南柯问他。
散兵曾在流浪时为自己取名。
混迹人世百年之久,人偶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吧?
南柯却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放缓,良久回答:“大家都叫我流浪者。”
说不心疼是假的。
这么乖巧的孩子。
没有心也没有名字。
尽管这一生与罪恶绝缘,却还是什么都不懂得为自己争取。
南柯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等他彻底冷静,力道轻柔地把自己从他怀里剥离出来。
流浪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揪着南柯肩膀上的衣料,不肯彻底松手。
“要我把衣服脱下来送给你吗?”南柯失笑,握着他执拗的手腕。
他面露错愕,片刻,垂下眼睫摇摇头,手柔顺地被她拉开。
有一说一。
看见流浪者身上白色的襦绊,斜绑的天蓝色结袈裟,南柯刚被枣椰砸过的脑袋,又控制不住地昏昏然疼了几下。
他货真价实地成为流浪者了啊。
“这是修验者的服饰,”注意到她的目光,流浪者解释,“离开稻妻之前,我一直跟着一位僧侣修行。”
南柯“嗯”一声站起来,不知道是蹲太久还是钝痛的脑袋作祟,这一次真的眼前一黑。
流浪者迅速扶住南柯的肩膀:“南柯?!”
“我不要紧。”南柯缓过来,无奈站直。
分明是做梦,要不要这么真实?
“南柯,”流浪者看她面色如常地迈开步子,露出堪比目睹植物人初次复健般的担忧表情,“要不然,我来背你吧?”
南柯捡起地上的竹篮,失笑:“不用。”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那颗枣椰更不好。”南柯指地上裂开的枣椰。
流浪者瞄一眼枣椰,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下撇:“但是……”
他忍不住看向南柯被砸的头顶,忽而注意到自己视线和她发顶的高度差,话没说完,意外且茫然住了嘴。
“真的不要紧,”南柯停下回头,“比起这些,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梦里吗?”
“你怎么知道这是梦?”流浪者按着斗笠追上她。
南柯讳莫如深地弯唇。
流浪者说,他旅行经过须弥,本来即将离境前往枫丹,却在收到兰那罗们的求助,央求他帮忙营救被困怪梦的一群人类。
即是南柯这批人。
花神诞祭梦境尚未开始,先拿身为学者亲眷的他们开刀。
要么是有学者和教令院发生了冲突。
要么是实验正式开始之前的模拟预演。
毕竟花神诞祭范围大到覆盖整座须弥城,不容有失,而他们这群人,则是少有的被教令院完全控制的米虫,用来当小白鼠再合适不过。
南柯听着流浪者的描述,边走边问:“兰那罗也进来了吗?”
“有一只和我一起进来,不过这个梦太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