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景尘习以为常道:“我自幼敏学,心有所感,道心一动,我便知有牵扯,对方会有麻烦。”
怎么还扯上第六感了,要不要这么准啊,余舒瞪了景尘一眼,哭笑不得道:
“这,这简直就像是切菜切着了手,不怪自己不小心,反去埋怨卖菜刀的隔壁杀猪的一样,这里头有个屁的关系啊!”
帽檐上的灰纱被她的气息吹的动了动,景尘沉默,脑子里想着卖菜刀的和杀猪的,有些混乱,冷静了一会儿,才把这些企图颠覆他多少年来认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子,压住了内心快要冒尖的渴望,低声开口道:
“我说的是真的,挡厄石丢了,你若再和我牵扯,必会灾祸连连。”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她做朋友,他喜欢她说话的方式,鲜活的性情,连并她偶尔的牢骚,他听着都觉得十分有趣,龙虎山没有这样的人,他们大多是枯燥而无味的,就像他一样。
只是他不能,没人比他更清楚命数的凶险,他不想有一日,这个曾经主动亲近他的人,会怨恨他。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块儿小石头,余舒忿忿地想,她其实不是不信景尘的话,只是要把自己身上发生所有的倒霉事,都埋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这种无赖又伤人行径,她真干不出来。
谁没个祸兮旦福,谁能一辈子都不倒霉?
在她看来,差点做了贡品引天雷,被纪家毒打赶出来,是她的祸,可被景尘所救,被曹子辛捡回家。被赵慧收留,被裴敬赏识,被青铮收徒,这一桩桩,不全都是她的幸运吗?
这样能说她遇见景尘之后,就全是倒霉事吗?更何况,赵慧的治病钱还是因为靠着景尘的帮助,才筹备出来的。
人家景尘这样一回两回的帮她,替她出头,她出了事还要赖人家。有这该死的道理么。
这么一想,她心里面突然就释然了。
“景尘,”余舒头一回直呼他的名字:
“我前两天在三清会上。给人算命,那大先生说我是个狗屎命,给了我一段判词,说什么‘短命非业谓大空,平生灾难事重重。凶祸频临陷逆境,终世困苦事不成,’就是说,我是个短命鬼,命贱,一事无成什么的。然后有一个人就告诉我说,这命理之事,只能信个五六。有时候是做不得准的,我们要是因为信了它,就听之任之,那就太傻了。”
她东拉西扯讲了一堆,最后一叹气。抬头认真道:
“我是想说,没有你。我也好运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会更倒霉,不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愿意帮我。”
余舒挺郁闷的,她一个学数学的,实在说不出太感性的话来,反正意思是那个意思:
“你在义阳城待这么久,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吧,要走就走吧,只是我还欠着你一份人情,你给我记住了,回头你再路过义阳,一定要来看我...再见。”
余舒后退两步,朝着景尘笑着摆摆手,脏兮兮的脸上硬挤出个笑容,有些难过,有些不舍,还有些闪闪发光的热情,每一样都是真诚的。
景尘看着她这个挥别的笑容,心里面有什么动了动,他张张嘴唇,却最终朝她点点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记下这张鲜活的脸孔,转身朝着巷口走去,几步之后,眼中既又恢复一片清明之色。
在找到那个能破他命数的人之前,他必须要守住他的道心,一步不能移。
* * *
余舒看着景尘走没了影,才失落地收回目光,心道往后再没地方吐苦水了,手刚搁在门板上,眼前的门就被拉开了,余小修站在门里,手里还端着一盆水要倒,看到浑身泥巴的余舒,差点当成是乞丐——
“姐、姐!你回来啦,你可算回来了,快进来,慧姨醒过来了!”
“真的?”余舒惊喜,先将景尘的事搁在一旁,早上她走时候,赵慧还在昏迷中,她就担心她醒不过来,这下可好了!
“真的真的!”余小修随手把水泼在门外头,拽着余舒的手就往里面拉。
赵慧就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白里衫是早上发热后,隔壁的胡大婶帮着擦身后换下的,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也被仔仔细细的包扎了,外面的动静,她听见了一些,头不能动,就转着眼睛往门口瞧。
余舒知道自己身上脏,就蹲在床边上,不敢凑得太近,瞧见赵慧肿着眼皮看着她,就紧张兮兮问道:
“慧姨、慧姨您醒了吗,还能认得我是谁吗?”
昨天贺郎中说过,赵慧醒了以后,可能一时半会儿会认不得人,余舒一面觉得赵慧忘记那些个伤心事不错,一面又担心会被她一块儿忘记了。
“小...余。”
赵慧说话声音轻飘飘的,余舒还是听见了,差点没喜的掉下泪,使劲儿点点头,道:
“对,是小余,是我,是我。”
又扭头对余小修道:“贺大夫今天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余小修道:“刚走没多久,给慧姨施针换了伤药,还丢下两副药包,胡大婶拿回去煎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