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荆州青禾县的一个茶叶商人,因为抵押一副字画就稀里糊涂地啷当被捕。县令既不公堂审理,也不查证对质,就直接报上了州府衙门。
等了足有半个月,知县没有收到州府关于此事的任何回应,却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私人书信。那信中,有一份印有荆州牧府宝印的荐书,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字迹有些凌乱的字条,上面写着:
识时务者,当息事宁人,可得平步青云。
知县将倒霉的商人无罪释放后,随即又收拾行囊,便欣然去了武陵。好像这件事,原本就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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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熙二十二年,元月除夕,这是何肃来到荆州后的第四个新年,也是最后一次。
何肃在县城的驿馆下了马车,只是一个人徒步回家,他仔细整理了仪容,使自己精神起来,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
“我们的何大人总算是回来了!快进来!”
何肃敲开大门,便看到陈妈妈,笑盈盈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减亲切活泼。
傍晚的气温降得厉害,陈妈妈的脸,都冻得有些发红,可看到何肃回来,脸上的笑,却止也止不住。陈妈妈一边把他往何府的里院赶,一边接过他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嘴里又开始抱怨何肃破费。
何肃笑笑,任由她的数落。
“小朗啥时候回来啊”陈妈妈回过头问他。
何肃嗅了嗅空气中饭菜的香味,只推着陈妈妈往前走,口里回应道,“那小子不知惜福,难得享受妈妈做的好汤水,却留在西岷享受大好山河去了。”
陈妈妈白了他一眼说,“男儿守卫边疆,可是有志气的事,将来,指不定能像你父亲那样封侯拜相呢。我听说,西珉是山穷水恶之地,西夷人又能生吞血肉,哪个人会不想家但愿他平安,别受什么煎熬才好!”
陈妈妈话音才刚落,何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背过身去,猛咳一通。陈妈妈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话激到了他,连忙拿手巾给他擦拭,关切地道,“阿肃,刚才我随口说说,只是关心小朗…”
何肃拍了拍陈妈妈叫她放心,淡淡一笑,“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妈妈视我们如己出,怎能不担心小朗呢,你不会以为,我这个哥哥是故意打趣奚落他吧?”何肃见陈妈妈没有发觉自己方才的不适,才稍稍放心些。
自从何肃的母亲离世,家里只有陈妈妈和她的婢女丰儿两个女眷。年夜饭虽然冷清一些,但大家一起和睦说笑,也有团圆的温馨感。
如果是深宅大院,一大家子的仆役婢女,何肃倒反而感到不自在。他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个严肃而不易亲近的人。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因为母亲包庇容忍一个小偷小摸的婢女,就和母亲据理力争,死活把那小婢逐出了府门,搞得家里的仆从都对他恭敬得可怕。但那也是父母在世时候的事…
看到丰儿蹦蹦跳跳,然后朝自己作揖,接过压岁钱的时候,何肃想到当年的自己,不经觉得好笑。
想着想着,他只觉得身体有些劳累,躺在榻上眯了一会儿,就被外面震天动地的烟花礼炮声给惊醒。
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件厚氅,枕边放着一封信,而写信的人,是自己久未谋面的姨母,母亲的妹妹林芸…
林姨的上一封信是一个多月前,关于他丈夫入狱的事情来向何家求助的,林姨识字不多,毕是请人代笔。信里的字迹看着像个女子的笔迹,有种让何肃说不出的熟悉感。
何肃派人送去足够的打点银两,轻描淡写地回信宽慰林氏几句。因为她丈夫所犯之事,与十几年前的政治纠葛有些许牵连。
仅仅因为一副字画就被打下牢狱,在旁人眼里,大多会觉得是当官的因为什么私怨,故意抓人勒索。可这事的棘手程度,何肃心里自然清楚。写信的人似乎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除了恳求之辞,何肃还能察觉到另一种信息——害怕与惶恐。
而此时的这封信,却提了件让他觉得不合时宜的事,甚至不符合人的正常反应。不过这倒让他更加笃定,之前写信人的身份。
他拿着信又仔细看了看,确认是与上一封信截然不同的笔迹,何肃问了陈妈妈才知晓,前一封信寄来没过几天,这后一封,便接踵而来,信里没记别的,通末不过说了这样一件事:
问陈夫人,贤侄安好。
我闻说,贤侄得皇家恩典,不日便将拜为荆州牧,贤侄德才仪表,当属人中龙凤,荣华富贵,不过唾手可得之物,我家寒微,送不了体面的贺礼,望念及我与你母亲的姊妹情意,莫要疏远嫌弃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
从你母亲走后,我因家中杂务缠身,与你家不常走动。但姨母却从未忘记你母亲的嘱托,姐姐所托的孤女,我视若己出。
这十一年已过,此女已长成,可家中尚有有两个幼子待养……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