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浦等人尽皆皱眉,萧立渊太过配合了,配合的有些过度了,以至于让他们心中难安。
可他们偏偏找不出错处来。
“萧丞相既言,那我等边拟奏疏如何?”
萧立渊从怀中取出一个好似放了很久的奏折,轻轻往前一退,随即看着孟宽道:“以前没白教你,扶着我出宫吧。”
孟宽惊诧,视死如归的气概早已消失无踪,只得机械地将萧立渊搀扶着出去,留下这政事堂中,那面面相觑的六人。
王浦打开萧立渊留下的奏折,其上所书之言,尽如今日。
在最下面,萧立渊的字和印章已印其上。
王浦将这奏折传于身旁之人,待所有人都看过之后,他方才犹豫道:“诸位,这名署还是不署?”
宗敏才微低着头,双目闪烁道:“署!”
“萧家可遗名,却断不可继权。”
王浦闭目,他相信萧立渊不会对大周行不利之事的。
“便依宗大人之言吧!”
……
乾清宫内,消瘦与苍老俱显的启明皇帝,阴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连他都无从着手的儿子。
“终于出结果了。”
“感受到众望所归,皇位触手可及的畅意了吧?”
启明皇帝嗤笑着,厉喝出声道:“你给朕笑,猖狂的笑!”
周胤正侍手,对启明皇帝的讥讽无动于衷,攥其衣袖,往前两步,将启明皇帝嘴角沾上的汤水擦拭干净。
“父皇,你有些不体面了。”
周胤正顺手拿过宁远端着的汤碗,坐在启明皇帝床头,民间的慈父孝子之情,若不观二人神情,谁不言天家也有常人情。
“不体面,等你成为朕这副模样,坐看家贼窃权之时,你还有体面再来说此话吧。”
周胤正舀起半勺汤水,送入启明皇帝口中。
粗鲁的动作,加上二者相抗的影响,让启明皇帝不由被呛得大咳出声来。
“咳咳,逆子,逆子!”
“宁渊,给我拿下他,给朕拿下他!”
宁远身形一动,伸出的手最终还是停留在周胤正脖颈后半寸所在。
“宁公公,您伺候陛下多年,今日还请下去歇息会吧。”
“这里有太子殿下照顾即可。”
宁远收手转身,看了眼身后二人,他不想起冲突,让这对天家父子太过难看。
“陛下,老奴会一直在外面。”
启明皇帝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跟着周胤正而来的两人。
良久,他方才将怒意收起,乖乖地张着嘴,享受“父子之情”。
周胤正放下碗,再次用衣袖将启明皇帝的嘴擦拭干净。
他的目光很复杂,他看着自己父亲,年少时,二人是有过温情的。
可是现在,父妒子,子忌父,世上最为亲密的两人,因为这皇位,几乎成仇人呢。
“父皇,你安心休养吧。”周胤正站起身,声音有些空洞道:“儿臣先走了。”
启明皇帝冷笑,此时的周胤正,拥有着他这个父亲想要的一切,也窃取着属于他这个父亲最为重要的东西。
天家终难言情。
周胤正离去后,宁远走进,启明皇帝闭着眼冷漠道:“朕还有四个儿子。”
“让安排的人动起来吧。”
宁远手微微一抖,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又成了“是,陛下”。
……
大周朝廷终于不再沉默,甚至于是给予了漠北皇庭最为严厉的斥责和打压。
天下欢腾议论,不过谈论的主角却变成了大周的太子。
长平郡主府内,苏复看着手中来自政事堂的调令,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为何……为何周胤正去漠北府,要带上他?
“轻雪,你看太子他这是何意?”
大狐轻雪将孩子交给藏夜三女,苏复的事她基本都知道。
在漠北皇庭的时候,她就对周胤正上过心。
可除了“不知名”外,便没有任何所得。
现在周胤正一朝风云起,便是天子威名加身,其势几乎无人可逆。
“无外乎两点。”
“拿你当人质,但……这一点实际是没必要的,萧丞相已知晓。”大狐轻雪眼中有些复杂,她都没想到,苏复竟然会是承和太子的后人。
“太子他对你的身份也早有怀疑,他不可能不知萧丞相的性情的。”
“所以这一点不太可能,至于另外一点,他或许是想从萧丞相手里保下你。”
“毕竟,你这几年做的事,展现出的能力,以这位太子的容人之量,未尝不是想收你为己用。”
苏复点头,他所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便是第二点了。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但启明皇帝和卓姿婵的儿子,能长成现在这模样,当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苏复自问,他对周胤正并无太多信任可言,但他愿意相信卓辰。
周胤正愿意以这种方式保他,其中或许也有卓辰的情面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