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承德宫,自然少不了层层盘查,颇费了些周折。
毕竟太后寿辰,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那是出不得一丁点纰漏乱子的。
别说圆月弯刀倚天剑七步断肠散九转夺命丹之类的危险玩意,哪怕是一只行踪可疑鬼鬼祟祟的苍蝇,也是绝对不允许飞进去的。
承德殿外虽早已是人满为患,前来贺寿观礼的人水泄不通,且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今年恩科才刚有了官身之资的高中学子,身份也参差不齐……
可他王老爷的到来,依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至少,对于那些勋贵千金或宗室女子,甚至皇室郡主来说,对这样一个为朝廷屡建奇功、年纪轻轻便位列国公官拜四品、旷古烁今的绝妙诗作信手拈来、还长得有点好看的小郎哥……
那绝对是毫无抵抗力的。
别说趁其不备一棍子敲晕,拖回去洞个房,哪怕借着今日的场合,能隔着老远瞧瞧真容,那也是极好的。
一时间,女子的哗然尖叫声四起,场面更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可大致处于观礼队列中部位置,那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身着官服的朝廷官员,却是一片躁动。
不少人,本来正趁着寿典尚未正式开始,三五成群寒暄客套,或吹牛打屁些孙家长李家短的事,也算惬意。
可瞬间,脸色却是齐刷刷变了。
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愤慨恼怒如见着杀父夺妻的生死仇敌。
“哼!奸臣当道,招摇过市!”
“正是!老夫虽是初次见着这狂妄小儿,瞅着长得也算有鼻子有眼一表人才,且不得不承认,倒也真有些本事……”
“区区一个正四品吏部侍郎兼太子伴读,身为恩科副考官,竟以一句‘文以承道’,拿朝廷恩科开刀,手段强硬铁血,大力推动士子文风之变革。”
“谁人不知,天下儒生士子,向来以笔为剑以墨为刀,即便天子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近几十年来,上至弘文馆国子监,下至地方官学,士子文章皆只顾一味追求辞藻之华丽,用典之生僻精妙,内容空洞乏力……”
“此般风气,虽的确荒谬,可终究已盛行几十年,又岂是谁一朝一夕能轻易撼动的?”
“此举,何等狂妄无知,何等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不,科考放榜那日,果然引得足足几千考生学子,声势浩大同仇敌忾,冲撞国公府闹事……”
“这又是何等凶险,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结果此子,朱雀大街上,竟连手下侍卫都没带一个,一人雄辩几千考生学子。”
“硬是有理有据,且慷慨激昂,驳斥得几千学子哑口无言,就连那领头的,好像叫李骁的学子,都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还被拿了问罪。”
“扪心自问,仅仅这份胆魄,老夫是自愧不如!”
“更别提到最后,陛下钦赐牌匾,封号‘大康文圣公’,倒是意气风华好生风光!”
那人却是怒不可遏,一拂袖,“可那又如何?”
“此子终究,依然还是我大康最大的祸端,祸国殃民之奸佞!”
“无端无状,倒行逆施,离经叛道,其一日不除,朝廷就一日不得安宁!”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周围,更一阵附和。
“是啊,是啊,周大人所言极是……”
“奸臣当道,国将不国呐!”
“吾等今日定要齐心协力,在太后面前参他一本。为人臣者,为国锄奸,纵然身死,又何妨?”
一时间,周围气氛更是空前高涨起来。
同仇敌忾的谩骂声,悲叹声四起,承德殿上空似乎都已乌云密布,怨气怒气直冲云霄。
擦拳磨掌,一个个似乎都快忍不住,要一窝蜂扑过去,将那乱臣贼子活生生打死。
当朝左相陈无相着一身紫红色官袍,站在百官群臣最前端,倒是面如止水满面威严之态。
右相曹牧,虽依然一如既往,双手抱胸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可此刻,却不知为何,面色似乎总显得说不出的凝重深沉。
微微扭过头,望一眼远处大门方向,那正在一名宫中太监引路下,不紧不慢走进来的青年男子,眼皮突突跳动两下。
随即,又开始微闭双目养神。
……
然而,相对于百官群臣中,陡然而起的怒气冲天激愤之情,靠近最尾部的几百名刚刚高中的考生学子们,情绪倒要缓和不少。
虽也同样一阵躁动,议论声嘈杂声四起,可交头接耳议论的,也不过关于那文圣公的封号,或那日朱雀大街之惊心动魄。
毕竟,今日的场合,他们这些考生学子,虽已高中有了官身之子,可终究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