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这个年号太有针对性了,这让帮着赵佶争下皇位的向太后很是不满。
向太后一心以为,自己看重的那个乖巧、谦顺而且对她极为孝顺的端王,在即位之后,一定会听从她的劝导,要将章惇这些新党干将尽数逐出朝堂,停止新党那一套乱七八糟的政策,让大宋王朝回归安定、平和、稳妥的政风。
所以,她尽管在交出了听政大权时有点心存不甘,但也没有什么犹豫。只是,一转眼,这新皇帝就抛出了个崇宁的新年号来!
崇宁,这不就是赤裸裸地表示要崇尚熙宁变法吗?这与前面他那个皇帝哥哥亲政后弄的绍圣还有什么区别?
的确没区别!
因为在赵挺之的撺掇下,朝中开始再次倡议“绍述”了。
更重要的是,自从即位之后,或许皇帝真的是忙得团团转,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天天会过来请安听教了。
遭此打击的老太后,此时再想起那个下落不明的皇孙,竟然一病不起,就在崇宁元年的腊月里驾崩,年五十六岁。谥曰钦圣宪肃。陪葬永裕陵,附太庙神宗室。
向太后的驾崩,更是帮蔡京清除了一个比较麻烦的对手:曾布。
皇太后去世,同样需要位高权重的宰相担任山陵使,而前面哲宗皇帝的山陵使是章惇,现在向太后的山陵使则旁无责贷地落到了曾布的头上,你还不能叫屈,给皇太后做山陵使,这可是朝廷给予的莫大荣誉啊!
之前,哲宗皇帝的山陵使章惇,在兢兢业业地完成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之后,不出意外地接到各种弹劾,最终被罢免了特进,并出京贬为知越州。
守候多时的蔡京在顺利迁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时,却对于本来要提拔曾布为右相的承诺翻了脸:不好意思,皇太后薨了,只能麻烦您了。
眼下同样尽心尽力操劳着向太后丧葬一事的曾布来说,可谓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今他的身份,令已经近在眼前的右仆射之位几无可能。
而中书侍郎一职,却落在了如今与蔡京沆瀣一气的赵挺之身上。
此时的赵佶,得益于此前哲宗皇帝已经实施了两年多的中间路线,又因向太后及时去世,他地朝堂之中的权力迅速地得以稳固,于是便任由蔡京、赵挺之开始肆意大搞斗争。
在蔡京的授意下,赵挺之大力主张的绍述,表面上看应该是恢复施行各种新法新政,但实质上的真实内容却是在整人。
蔡京告诉赵佶,事在人为,好事是好人做,坏事便是坏人为。要想做成太平盛世之事,首先就得清除掉奷人奷党,在位的要拉下位来、在朝的要逐出朝堂、已贬的永不录用、甚至他们的子孙也要戴上奸党的头衔,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崇宁二年四月,一块由蔡大书法家亲手题写的《元佑党籍碑》横空出世。
虽然相对于真实的历史时空,赵佶的继位晚了整整一年半,但是这块臭名昭着的石碑居然却提早问世了!
元佑党籍碑的荒唐之处就在于,虽然它明明白白地冠以“元佑党”的名头,但在蔡京的刻意研拟之下,里面的人竟然会有三类:
一类应该是公认的元佑党人,即以司马光、文彦博为代表,并包括了范纯仁、?苏轼、秦观、黄庭坚等人,这些人既在政治观点上与蔡京等人格格不入,也有着鲜明的旧党身份特征,列名在碑上,并不意外。
另一类则是新旧党派倾向不太分明,哪怕是还会相对偏向于新党的,依旧还是被毫不留情地列入,比如说:鲁君贶、王古、刘昱、徐常、吕仲甫等人。
然后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就是,一大批铁杆的新党骨干也被列入:如李清臣、曾布、安焘、陆佃、黄履、张商英、蒋之奇、郭知章、叶祖洽、张商英……。当然,他们与前面两类人都有一个共性:蔡京不喜欢!
最后最突出的列了三个注明“为臣不忠”的人名:王珪、章惇、秦刚。大约应该是意指此三人越权参与君王废立之事意。
到这里也就基本清楚:元佑就是一个筐,凡是蔡宰相看不顺眼的人,都可以往这里装!
元佑党人,说白了,就是蔡京想打击的各路党人:
司马光党要打!这是崇宁绍述的本义,其实这帮人早就在绍圣、元符年间就被章惇打得没什么气息了,不过是再去多踩几脚罢了;
苏轼的蜀党要打!是谁害得他蔡元长在建中靖国时仓皇出京的?就是这个死老坡,不过这老头自废武功,掌权时没把弟子们调回来,那现在就索性再统统打倒;
王安石一党也要打!一说新法就要提这个早就不在的领袖,这令蔡京感到极其地不爽:有王安石就没有他,所以即使是自己亲弟弟蔡卞,算是王安石的亲传弟子加女婿,若不是此时便有点心灰意冷并偃旗息鼓,被他大义灭亲也不是没有可能。
章惇一党更要打,盘踞朝堂这么些年,不清除不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