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雨绵绵,轻烟翠柳,江淮百里如画,乌蓬渡歌行,归燕入吴中。
一派春意盎然的细雨之中,寒意已然被春的俏丽所取代。勃勃生机的庭院,不时传来细微的落子之声,还有轻轻的释然笑声。
“李老弟,看来这盘棋,又是和局之像啊。”
凉亭之中,有两位男子正在对弈,左边执黑者是一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玉冠长衫,黝黑皮肤。他此时正细心盯着盘中局势,似乎是极为投入。而右手边却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约二十五六上下的年纪,书生打扮,头上裹着方巾。浓眉秀目,面容舒朗,极为俊雅。他的右手边靠着石桌的是一把红缨宝剑,上面花纹精络。想来这男子不仅是念书的人,而且是懂武艺且有世家风范的。
“和局多好。”他笑着,举手落下一子:“若是每盘都是和局收场,大哥也不会为那一子两子,与我抱怨不休了。”
中年男子大笑得开怀:“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李老弟还不知道?为兄就这么点爱好,当然要较真一些。”他顿了半晌,然后又问道:“圣上委派你这状元郎督查江淮河道,却有无什么异常啊?”
“挂个虚职而已,圣上体恤我多年漂泊在外,今朝立个名目准我回乡探视双亲而已。”李姓青年摇了摇头,面色上有些不以为然。
“怕是婚事催得紧了吧,李老弟,”中年人笑得狭促:“京城繁花似锦,怕你已经是挑花了眼睛吧。若有幸,大哥还想喝你状元郎这杯喜酒呢。”
“那是自然,小弟怎敢忘了大哥。”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若非有事,怎会来此耐着性子陪我下棋?说吧,到底有什么大哥能帮忙的?”
年轻人手一顿,弯眼一笑,将头摇了摇:“看来还是瞒不过大哥……”他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条,递了上去:“我知道大哥作为江淮巡抚,掌控江淮事宜。部下秘书监通晓江淮诸事,便想请大哥帮我查一个人。”
“谁?”中年男子刚想接过,却被李公子抬手一避:
“须得保密。”
李公子的目光中透露出郑重之色。
“切……”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伸手夺过那张字条,左手将指中黑子“啪”得一声按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也就承着你陪我下棋这份情。”
他兴致盎然地说道,抬手打开了纸条,扫了一眼那上面的字。
只见白纸黑字,体态俊逸,龙飞凤舞:
“陈衍之。”
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三个月后,状元郎李督查回京述职,尽报江淮中央水道迁民安置一事。其中徽州府尹、大运河水道、淮河水道部分官员数年之前借由皖北地区开闸放水之举秘密克扣赈灾款、渎职贪污一事被曝。圣上震怒,下令严办,诛杀徽州府尹等相关经办人员十七人,撤职八十余人。平反先前为此事而被冤渎职的陈氏一族。因李状元查办此事有功,赏银千两,加封从三品御史中丞。自此,朝野震惊,众说纷纭,不表。
六年前,江苏扬州。
他记得,仍是柳飞花开的三月天。
那时十九岁的他已经是中了举人,家世显赫,名门望族。人又生得俊朗、文武双全,誉满扬州。一时间,家中竟是被提亲者给踏破了门槛。
但是他不想早早被婚姻束缚,多年苦读练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报效国家。他一门心思地要大展宏图,于感情上确实不想去花费太长时间。
亦或许是,他还是觉得:没有遇到那一个值得为之付出的人。
只是苦了双亲。
作为文官世家,他的双亲都是执着守礼的人。每次不好驳斥那些亲朋故友的面子,又对这个优异固执的儿子没有教化之法,左右为难之下,便只得在每次家中有客人之时,打发他出去逛逛。
三月是扬州最美的时刻,这是他一直这么认为的。
仍然有些细微的峭寒,却更多的是春回大地的希望。沿着运河堤岸向前一路行走,柳絮飞花之下,四周是沃野千里的良田,大波农人此时正在忙着春耕撒种。他轻轻嗅了一下田野中的香气,感到肺部一阵清甜。
不远处便是河道驿站,如此南北通透之地,是商人们聚集的地方。多得是扬州城见不到的小玩意。他难的起了兴致,从那堤坝上,踩着细软的泥土,一点一点朝那小集市走了过去。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轻快的声音:
“姐,我去那边驿站买点东西,你是在这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
他转过头,只见驿道边上有两个年轻人,一个身着蓝色布褂,正低着头用扇子为一个坐着的人扇扇子。他们看上去像是过路客,蓝褂子年轻人此时是一头汗。而那个背朝堤坝的看不见容颜,看身影应当是一个姑娘,一头乌黑的发有些松散,有几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