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赵修拓?”
林父看着对方的脸, 浑浊的眼球抖动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道。
对方双手交叠躬身给他行了一礼, 态度谦和, 声音温润,仍是旧时拜见他的那副模样,仿佛那个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老人不是边关的一个小卒,而仍旧是那个站在庙堂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林侍郎。
“林伯父, 正是晚生。”
林父嘴唇动了动,怔怔的望着他,一时忘了叫他起身。
赵修拓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不急不躁,温和有礼。
“咳咳,不好意思,是老朽失态了。”
林父回过神, 赶忙叫人起来, “大人不必多礼, 按理说应该老朽给您行礼参拜。”
“伯父这么说就是折煞晚生了。”赵修拓从善如流的起身,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林父床前,握着他的手, 感慨道,“且不说我如今和知微的关系如何。就是看在您当年对晚生的指导, 也该是我参拜您才是。”
林父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嘴唇抖动了几下,想说什么, 最后终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低着头,将姿态摆的很低,“多谢大人不计前嫌,还能念着就请帮衬我们父女二人一二。”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父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但这动作对他来说像是爬一座大山,不可逾越,试了两次没成功后,他索性闭了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后让林知微将人送出去了。
等女儿回来后,林父靠在床头,沧桑老态的面容隐在帘子下方的阴影里,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爹?”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知微心中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
林父听到声音后转了转头颅,朝着她伸出了手,林知微立马上前握住,随即眉头几不可查的一皱。
父亲.........握的好用力。
然而她很快就调整了表情,仿佛一点都不疼似的,看着父亲道,“您有话要跟女儿说?”
林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只是说了句,“我饿了,你去给爹煮碗面吧。”
“好。”
林知微心中虽然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按捺下了好奇,先去厨房给林父做了一碗臊子面。
五花肉切丁后兑酒煮到半熟,拌酱下锅,在下香椒、缩砂仁,葱白爆炒,出锅前以绿豆粉勾芡。注1--取自舌尖上的古代中国
最后舀出一大勺淋在刚出锅的面条上。
边关这里有一种特有的野菜叫刺椿头,树身上全是尖刺,但用沸水绰过后加盐晒干,吃时拌些芝麻香油,清爽可口,味道十分不错。
林父的口味本就偏淡些,这道拌野菜被他吃的一点不剩,饭后林知微收拾了桌子,坐在椅子上缝补衣服。
她拿着针,心思却始终在方才父亲和那人的谈话上,时不时的就被刺了一下。
“嘶。”
再一次,针尖带出了一滴圆润的血珠后,林父看不下去了,拍了拍床铺,“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别在那里自残。”
林知微放下针线,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爹,您以前认识赵大人?”
林父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他.........”
林父看着女儿娇美的容貌,最后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神情低落,声音自责,“是爹对不住你。”
“爹,您瞎说什么呢。”一听他这么说,林知微不愿意了,她反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您是这世上最疼爱女儿的人了。”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终究让你给人做了外室,连个正正经经的平头娘子都没做成。
她以前是心气多高的一个孩子啊。
如今活的这么委屈。
都是他的错。
“爹,其实这样也好。”
林知微明白父亲的想法,笑着宽慰道,“我生了一副明艳的样貌,一般人也护不住我,给他做外室反倒能过些平安日子。”
见父亲神色郁卒,没有听进她的话,林知微继续道,“您也知道,以女儿的性子真入了后宅恐怕也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说不定会把最后的这点情分磨掉,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自幼学的都是掌家之道,不是不能和人斗,只是终究没有名分。
赵修拓愿意护着她还好,不愿意,她能赢赵夫人一时,赢不了一世。
更可况对方还是本地的大户,族中不少子弟在朝为官,身份不比当年的她差。
她现在一个罪臣之女,无无权无势的,又能拿什么和人家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