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镇竹篱巷有一家铁匠铺,地处偏僻生意却很好,在当地小有名气。
铁匠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秀锋堂。
略微有些破落的大门上方挂着黄铜镶边匾额,正中秀锋堂三个字锋芒毕露,据说是某位书法大家所写。
前门柜面上一个青衣少年正趴在柜上瞌睡,身后柜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刀剑武器,后屋传来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大锤浑厚击打声和小锤清脆敲击声错落有致,很是好听。
隆冬寒意刺骨,一阵冷风袭来,瞌睡中的林风致从美梦中惊醒。
此时恰好一位披甲军士走进店来。
“坏小子又偷懒,我这就去告诉你师父。”军士看起来与林风致极为熟络,双手握在嘴边哈了口气说道。
少年伸了个懒腰,悠悠醒来,模样生的俊俏,略显稚嫩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对明眸炯炯有神,眉宇间英气十足。
“俞哥切莫瞎说,小弟只是在闭目养神,可没有睡懒觉。”林风致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显然对里面那位师父颇为忌惮。
“我有说过你在睡觉吗,不打自招了呀。”
被揭穿的林风致白了军士一眼,无言以对。
“哈哈,你这坏小子倒是挺怕师父的嘛,我当你无法无天呢。”军士抖去身上落雪,显然对这个少年也很喜爱。
军士身着轻甲,是镇上驻军裨将,名叫俞连生,前几日送了一柄大刀过来,说是军中来了位神秘大人物,觉得武器不够趁手,送过来改一改。
南溪镇只是东越一个边陲小镇,镇上的人大多熟识,这个镇上来了谁走了谁,不出两日全镇皆知。
林风致对俞连生说的大人物不感兴趣,对他送过来的那柄刀却印象深刻。
那是一柄乌黑长刀,刀身刻满佛陀图案。
林风致常年与刀剑打交道,眼力自是不错,用极稀有的乌陵铁做成的大刀,那位大人物一定非富即贵。
而且能让年迈的师父亲自挥锤三日,那位大人物一定也来历非凡。在林风致的记忆里,老头子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自己动过锤了,或者是这柄刀有某些特别之处,让老铁匠来了兴致。
林风致心里觉得,像老头子这样的业内高手,确实不应该轻易出手。要知道在铁匠这个行业极难出大师,而林风致的师父恰是为数不多的大师之一。
老铁匠正是几十年前江湖上前三甲的铸剑师,李藏锋。
南溪镇只知道这个爱喝酒的老铁匠手艺不错,人们都叫他李老三,却无人知晓这个年迈嗜酒的老头有一个这样的名字。似乎他应该叫李老三之类的名字才更为贴切。
这里的人们当然也不会知道,雄踞一方的东越藏剑阁,号称有飞剑三千的藏剑阁,其中一半出自李藏锋之手。
这个被江湖忘记了三十年的名字,这个前半生极富盛名的铸剑师,隐于市井,甘愿当起了普通铁匠。
而林风致这个被李藏锋从小带大的少年,来历成谜。人们只记得多年前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带着襁褓中的婴儿在此处安家落户,一晃十六年过去,孩童长成少年,老人更显苍老。
镇上的人起初还以为林风致是李藏锋的孙子,后来知道只是师徒名分,可这十多年来,老铁匠将其抚养长大也是吃尽了苦头。林风致从小吃百家饭,以至于整个镇子的茶馆酒楼,赌馆妓院,都曾有过一个毛头小子蹭吃蹭喝还胡作非为的身影,人们碍于李藏锋出手阔绰且态度客气,加上铁匠铺有个看似憨傻却实力不凡的魁梧徒弟,也就渐渐接受了。
林风致生性顽劣,从小到大在镇上没少惹是生非,坏小子名声由来已久,也没少挨打挨罚,所以对师父又敬又怕。
“哼,师父这几日劳累,才没工夫理我,倒是俞哥前几日去杏花楼的事,得空我一定给老军候说道说道。”林风致见俞连生取笑自己,少年心性吃不得一点亏,随即反击。
“哈哈,你小子还真是睚眦必报,大人的事你懂啥,可不兴乱说。”见林风致反咬一口,心知这小子说到做到,还是不要惹他的好,打着哈哈就往后屋走去。
俞连生讪笑着走进内院,由于与秀锋堂常有往来,他被李藏锋破例准许进入内院。虽然这些年李藏锋少有出手,但俞连生常在此处行走,对于兵戈锻造也稍有了解,他心里也很好奇这几年不曾出手的老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那位大人物另眼相待。
进到内院,只见一个赤膊上身的壮汉手持铁锤,猛烈的敲击着一柄乌黑长刀,另一端一个黑衣破布的老人正用小锤轻击着铁墩。
李藏锋佝偻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换了一个模样,看起来精神矍铄。
壮汉魁梧健硕,几十斤的大铁锤在他手上仿若无物,挥舞起来游刃有余。另一端的李藏锋小锤每一次落下看似随意,实则大有讲究,小锤敲击铁墩发出的声音抑扬顿挫,在引导者壮汉的击打,敲打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