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什么方法?”令公鬼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只要能救父亲,我愿意尝试任何方法。”
“你怎么还不明白!鬼子母们能治疗,令公鬼。你也听过那些传说的,孩子。她们可以施行药物无法做到的治疗。说书的,你该比我们清楚,你的传说中到处是鬼子母们。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非要引导我来说?”
“你难得好没道理,这种话当然只能是你说,我在这里是外人,”谢铁嘴看着自己的烟斗说道,“再说了你们那个卖狗肉的那人不是唯一不想跟鬼子母们扯上关系的人。由你来说出这个主意会比较好。”
“鬼子母,”令公鬼喃喃道,眼前浮现出朝他微笑着的纯熙夫人。她是传说中的妖魔邪祟鬼子母们之一?据说接受鬼子母们的帮助就像吃下藏着毒药的米浆粑粑般,可能比没有帮助更糟糕;她们的礼物里就像兽夹子上的诱饵总是暗藏机关。他忽然觉得口袋里纯熙夫人给他的银锞子变成一团热炭,恨不得把它立即扔出窗外。
“我还没活够呢,要知道任谁都不想跟鬼子母们扯上关系,孩子,”村长缓缓说道,“但这是我能看到的唯一机会。然而是否要向她求助是个重要的决定,你必须自己作出选择。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纯熙夫人不是什么坏人,她所做的都是好事。只不过嘛,人有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老典,“必须作出选择,即使它不是最好的。”
“其实吧,你们听说的有些故事,从某种方面来说,是言过其实的,”谢铁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的话像是被挤出来似的,“有一些故事是这样的。况且,孩子,现在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我没得选,”令公鬼叹道,看着一动不动的父亲,眼神黯淡下来,“好吧,我,待会我会去找她。”
“她在桥的另一边,”说书告诉他,“就是他们处理黑水
修罗死尸的地方。记住,孩子。鬼子母们做任何事情都只是为了她们自己的理由,这个理由跟常人所以为的理由并不总是一样的。”话没说完,令公鬼已经往门口走去,说书的最后一句话是冲着他的背影喊的。
令公鬼顾不得解下剑,所以只好一手握着剑柄以免剑鞘在跑动时挡着脚。他急匆匆地跑下楼,又冲出旅店,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耗尽的精力。尽管十分渺茫,但此刻救回父亲的希望使他战胜整夜未眠与奔命的劳累。至于这个希望是来自鬼子母们,至于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顾不上了。现在要做的是,面对她。他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
熊熊的大篝火就在最北的屋子以北,靠近通往老阳山的道路。风把浑浊的黑烟吹往村外,但是现场还是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怪味像是有点香甜,显得十分诡异,像是烤完后放得太久的肉味。这种味道使令公鬼感到咽喉堵塞,当他意识到它的来源后,更是咬紧牙关才没有呕吐出来。
上元节筹备的篝火还正好可以用来做这件事。那几个看火的人个个用经醋浸泡的布来包着口鼻,眉毛依旧倒竖着。就算他们闻不到,心里却清楚知道这个味道,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其中两人正在给一匹河曲马拖来的黑水修罗尸体解开脚上的带子。孔阳蹲在尸体旁,把裹尸布撕开,露出它的肩膀和半人半兽头。令公鬼走来的时候,他正从它黑链夹的肩膀部位解下一个金属牌子,上面以瓷釉涂着一支血红的三须叉。
纯熙夫人交叉着脚坐在不远处的地上,疲惫地活动着颈部,膝上放着一根全身刻满花和藤的雷击木,裙子皱巴巴的。
“这是第七个。竟然有七个小队的黑水修罗!自从黑水修罗战争之后,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多黑水修罗一起行动。坏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我很担心,孔阳。我们也许赢了这场小杖,但实际上却是前所未有地凶险。”
令公鬼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是一个鬼子母。一路走来时,他不停说服自己:她跟自己知道她是什么人之前不会有任何区别,但当他见到她,却吃惊地发现,她看起来真的完全变了样:头发乱七八糟,鼻子粘着烟灰火色。不过,除此之外,她还是昨天见到的样子,还是那样惊艳无双。
可以肯定的是,鬼子母们一定有与常人不同之处。如果外表能真实反映内在的话,根据传说的描述,她应该长得跟黑水修罗差不多的丑恶,而不是这么美丽,即使坐在泥土地上仍不失高贵。最重要的是,她能救父亲老典,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令公鬼深吸一口气,说道:“纯熙夫人,我是说,纯熙夫人打扰了,你还记得我吧。”
两人都转头看他,纯熙夫人的凝视使他愣住了。这不是他记忆中,在草地上时的那种平静地微笑着的凝视。她脸上透露着疲劳,但一双黑眼睛像鹰眼般锐利。鬼子母们,人间的破坏者、把国君和邦国像皮影般操纵着,推动他们按照嘉荣城的意志而行的人。
“黑暗中又透出了一丝晨曦,”鬼子母喃喃说道,然后提高声音问道:“令公鬼?我记得你,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