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早就知道,绍兴府衙和会稽山阴两县的县衙中间,相距不过百丈。
等姚大叔把他送到府衙前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金黄色的光辉下,知府衙门显得分外壮观。从规制上讲,一府衙门肯定要比一县的高上两个档次,体现在建筑上,便是更大更美更浪费……只见府前广场上照壁比会稽县衙的长了两丈,足有五丈长。照壁东西各有一座闳壮的四柱牌楼,其石础径达六尺,汉白玉制成,厚重高贵;楼柱高二丈有余,金丝楠木制成,矗立云表。
自然也少不了旌善亭、申明亭之类,但时间太紧不容细看,沈默瞥一眼便匆匆往府衙正门走去,递上请柬后,门子便引他进去,进去后衙门里分三路,中路是知府衙门,左侧是同知府,右侧是通判府。
沈默跟着门子从正路直入二门,进到府前大院,里面依然是对应六部、类似六房的办事机构,穿过去才到了与正门一模一样的仪门。
进去仪门是大堂,过了大堂是二堂,知府大人便在二堂设宴。
沈默进去时,发现另外四位童年早就到了,正拘谨的坐在偏厅里,等候知府大人的到来。除了陶同学外,还有两个长得很像的,一个个头很矮的。
一见他进来,陶虞臣便起身笑道:“三位同年,我那传奇师兄来了。”三人起身相应,双方客客气气的序了齿,又自我介绍一番,原来那两个模样相仿的乃是余姚县的一对兄弟,年长的二十七岁,叫孙鑨字文中,小他三岁的叫孙铤字文和。另一个矮个子乃是萧山县人,名唤陈寿年,字松龄,却是几人中最大的一个,有三十好几岁的样子。
又是一番见礼,双方便按照县试成绩和年齿叙了座,孙鑨是余姚案首年齿最大,坐了上位;沈默也是案首,但年纪小,只能坐次席;孙铤和陶虞臣都是二魁,便按长幼坐了三四位,那年纪最大的陈寿年因为是萧山四魁,也只能末座。
虽然马上就要重排座次,但就这一会儿却也马虎不得。
五人坐下后,沈默对陶虞臣笑道:“方才听你说,我是什么传奇师兄?”
陶虞臣刚要说话,那孙铤却抢先笑道:“是在下早就听闻拙言兄的轶事,一直仰慕的紧,这才向虞臣兄问到的,还请拙言兄恕罪。”他的举止从容优雅,即使道歉也如清风明月一般……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而是仿佛天生如此,若不这样反倒才让人奇怪。
‘有道是三代出一个贵族,不知这孙家是个什么光景。’沈默心中暗道,面上笑容和煦道:“文和兄哪里话,小弟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惭愧的笑笑道:“只是小弟庸碌,除了小时候几次胡闹之外,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了。”
陈寿年插言笑道:“拙言兄过谦了,别处我不知道,单说我们萧山县,你‘瓶里镀金’、‘河中除树’还有‘隔瓶断绳’的掌故,便是妇孺皆知,都把你当成曹冲,文彦博那样的神童了。”士子之间先看成绩再序齿,所以陈同学得管每个人叫哥。
沈默情形的笑道:“好在没把我看成仲永、孔融。”
他谦和的态度让众人好感顿生,气氛也逐渐热络起来,沈默暗暗观察他们三个……发现那兄弟俩虽然长得像,姓格却截然不同。孙铤一副浊世佳公子做派,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乃兄孙鑨则面色严肃,沉默寡言,只有非说不可的时候,才会迸出几个字来,却每每一语中的,让人十分佩服。
至于那陈寿年可能是年纪大、阅历足的缘故,能说会道,圆滑自如,反倒让沈默颇为不喜,只是他皮里阳秋,面上根本看不出来爱憎来。
正说着热闹呢,便听有仆役高声道:“知府大人到。”
五人赶紧起身相迎,只见一身便服的唐知府,在两个同样便服的官员陪伴下,施施然到了厅前。
一番见礼后,五人才知道,那两人原来是本府的同知和教官。
既然府尊大人到了,便有仆役轻声问道:“大人,可以开席了吗?”
唐知府颔首笑道:“可以。”便领着众人来到正厅。
正厅里已经摆好了席面,桌上皆是些寻常菜肴,量不大数也不多。餐具也都是普通的白瓷所制,十分的朴素。
见众生眼中的吃惊之情,那同知大人一脸感慨的笑道:“咱们府尊大人不喜铺张浪费,实乃我等的榜样啊。”显然已经到了马屁不假思索的地步,距离成为终极屁精只差一步之遥了。
唐顺之淡淡笑道:“华服美食谁不爱,只是会消磨意志。”一边招呼五个考生坐下,一边微笑道:“你们若是吃不惯,可以叫厨房加餐。”沈默是看透了,这家伙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坏透了。
几人自然连连摇头,那陈寿年还谦卑道:“大人教导如醍醐灌顶,学生回去后定然卧薪尝胆,以磨练自己的意志。”
“那倒不必。”唐顺之依旧淡淡笑道:“诸位先用饭,咱们待会再说正事。”便举箸夹一筷子菜。
五个考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