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都城南京,尚书巷颜府。
颜睡莲第五次醒来,竭力动了动红肿的眼皮,勉强从眼睑处的缝隙中看过去,一切如常:依旧是古代的家具,两个穿着白布衫裙的中年妇人坐在小杌子上,围着炭盆低语闲话。
她认命般叹了口气:鉴于前四次醒来时差不多都是这幅景象,所以可以肯定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是梦境。
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却换了一副孩童的躯壳,还安排在了古代。
上辈子她身份证上的名字是颜水莲,是一家房地产上市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小主管。从大四实习期开始,她一直在人力资源部苦熬资历和工作经验,竖着耳朵紧闭嘴巴,学着看人脸色,观察风向。
历时六年七个月零九天,颜水莲职场之路磕磕绊绊,但好歹顺风顺水。从打杂的实习生、到部门所有人都能差遣的小文员、到全年奔走在各个大学唾沫横飞,专门忽悠应届毕业生的校园招募专员、到媚上瞒下的薪酬福利专员,最后在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七天那个美妙的周一,她晋升为员工关系主管虽然手下只一个面相忠厚内心狡诈的专员。但好歹跨入了管理层嘛,薪水涨了百分之三十,各项福利补贴高了一级。
春风得意脚步急,一日逛遍步行街。
颜水莲以刷爆手中二张信用卡的惨烈代价,换来梦寐以求以g开头的国际名牌皮包、一套以c开头的高级套装,而悲剧,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顶级的时装就是不一样啊,颜水莲不自觉的挺腰收腹提臀,拎着香槟色新包,摆着不同姿势,频频打量着自己在沿街橱窗上的影像。脚下一空,天空蓦地缩成井盖大小,只觉得脑壳碰到某尖锐的物事,恍惚中,听到有人尖叫:“谁他妈又偷了井盖!救命啊!”
颜水莲视线渐渐模糊,圆形的天空暗了下来,最后的想法是:房屋贷款还有二十七年,不知道银行能拍卖多少钱,如今房地产不景气,公司要裁员不说,我那个小区已经开始降价了,唉。
醒来时,颜水莲成为“一门三进士,父子两探花”翰林府颜家五房的九小姐颜睡莲,芳龄:一岁十个月!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自己活着,嗯,还年轻了二十六岁呢。颜睡莲自我安慰着,求生意识占了上风,顿时觉得腹中饥渴的厉害。
颜睡莲欲起床吃喝,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这具身体就像棉絮般无力,顶多能扭扭脖子,动动手指头,更可怕的是,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糟糕!她不会同时患了肌肉萎缩症和哑症吧?好不容易接受了穿越古代重生在稚龄女童身上的事实,可这个残缺身体如何生存?难道成为古代版本的史蒂芬.霍金?就是那位全身瘫痪不能说话只靠眼球动动就万古流芳的大物理学家?拜托,在大学时高等数学自己考了两次才及格的!
还好,房里两个仆妇的对话打消了颜睡莲对这具身体的疑虑。
“九小姐好像醒了,周妈妈且去瞧瞧。”面部白皙,鼻翼两边微微有些麻点的女人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矮胖的妇人。
叫做周妈妈的妇人瞥了一眼瘦弱的似乎要消失在素白绸面被褥里的小女孩,“没动静啊,看来还昏迷着呢。”
那女人说道:“九小姐丧母,在灵前哭了三日,精疲力竭,眼睛哭肿了,想睁都睁不开;嗓子哭哑了,现在说话看来是不成的,这会子当然没什么大动静。我方才看她眼皮动了动,估计是半睡半醒,你赶紧把燕窝粥喂进去。待会真睡了,你喂什么她吐什么。”
周妈妈在颜睡莲背后塞了个半旧的弹墨引枕,扶她半躺在紫檀木雕凤穿牡丹拔步床上,端起温在炉子里的莲纹青花小碗,舀了一汤匙送到睡莲唇边,轻声道:“小姐,吃点东西吧。”
睡莲张开嘴,顺从的吃下去,周妈妈连喂了大半碗,最后睡莲昏头昏脑的摇摇头,闭紧嘴巴这具身体极为孱弱,吃了这么点东西就觉得恶心反胃、不想再用了,她十分怀恋自己午餐能干掉两份盒饭的时候。
周妈妈换上温吞的蜂蜜水,睡莲喝了半盏,涩疼的咽喉仿佛舒服了一些,脚趾头也能动了,顿时舒了口气:还好不是个残疾,暂且装睡,多收集些信息才是。
周妈妈见睡莲呼吸平稳,沉沉睡去,便放下心来,斟了半盏蜂蜜水递给方才提醒她的女人,满脸赔笑道:“辛槐家的,老太太那边还得麻烦你说道说道,我家人都在南京,可不能跟着九小姐去成都。横竖九小姐快二岁,已经不吃奶了,谁跟着照顾都是一样的。”
刚才话题聊到颜家要把五夫人的棺椁运到成都老家祖坟葬下,五夫人的独女九小姐颜睡莲要一起去,一来是要在老宅守孝三年,二来是成都气候温暖,适合睡莲调养身体。
周妈妈是九小姐的奶娘,理应是要跟着去照顾,可她放不下颜府的安逸日子。
烤着火说了半日闲话,幸槐家的确实觉得渴了,将手中甜白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