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坐的人并不多,这意味着有许多同学是自动放弃填报志愿的。市一中作为全市最好的高中,是市里出大学生最多的地方,教室里坐着的同学,大都是平日成绩较好的,也有一些本来成绩不错,但是没来填志愿的,大概是放弃了。
黑板上写着班主任语文老师标准的楷书:填报志愿指导会。久久没有看见黑板,久久没有看见这样的楷书,朴京有些不适应,从进入这个教室第一天起,朴京看到的就是语文老师令人赏心悦目的楷书:新生欢迎会。看见这样的板书的时候,朴京感觉就像回到了三年前,新的教室,新的同学,新的老师。
朴京看见自己的前桌空空如也,心里也空空的,他在高考前动员大学并没有见到朱沪,大概是没来参加高考了。朴京觉得心里一酸,事实上,朴京虽然和班里的同学关系不错,但真正能称之为朋友的,也只有朱沪,他就像一阵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高中三年的短暂时间里,无论分班前还是分班后,朱沪都和朴京一个班,没见到成绩稳定在班里前十的朱沪出现,让朴京不免有些失落。
三年前,也就是1989年,苏联军队宣布从阿富汗撤军,宣告着苏修在阿富汗战争上的全面失败,父亲那年刚好被提拔为车间主任,朴京由于厂里的关系,颤颤巍巍的进了市一中,那时候班里在开学后一个星期里进行了测验,朴京名列54名学生中的第48名,父亲一直宣称要给朴京一顿辣椒炒肉吃,却至今也未吃到。1989年中考前是冷战宣告结束的一年,同时也是新中国成立40周年的一年,那时候的朴京根本不知道中国和世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只知道从上学第一天起,父亲就一直说“靠厂里的关系让你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必须得争气,别让人看不起。”这句话,直到朴京高考前夕。
看着窗外的父亲和其他家长焦急的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希望和爱正在包围在这个教室的周围,他拿出书包里的纸和笔,写下了工业大学和道口大学两行字,然后在工业大学上打下了勾。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在在尝试迅速从自己自私的梦想中脱离出来,他不能就这样让父母提心吊胆。
这时候,刘兴才进来,作为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他理应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却是最后一个来的,他气喘吁吁的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紧接着,班主任就进来了。
“同学们,我先告诉大家志愿如何填写,然后才能让家长进来,志愿卡每人只有一份,不能涂改,志愿卡没有多余的,如果填错了,得到教育局作出书面申请,极其麻烦,希望大家认真仔细得填写……”
班主任说完,让前面的同学把厚厚的发了下来,这才让家长进来。家长们在外面讨论得意犹未尽,在进教室得时候还在讨论,这时候的教室,瞬间变成了声音嘈杂的菜市场。
朴建勇坐下来便说:“有主意了吗?”
朴京说:“我听家里的,我报工业大学吧。”
朴建勇有些吃惊的说:“坚持了这么多天,就这么认输了?”
“爸,你看里把工业大学归类为重点大学,我想应该还不错。”
朴建勇有些失望,他看了看四周,家长们都自以为是的在指导着自己的孩子,大有一副是自己考大学的架势,朴建勇发出不屑的叹气声,把翻到目录后的第一页,放在了朴京面前,说道:“知道为什么道口大学会在第一页吗?”
“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想通了,我在工业大学一样能够有所作为。”
“多年以来,我只要看见关于道口大学相关的消息,我就像是浑身触电一般,即便那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即便我去上了道口大学之后自杀,我也不会觉得后悔,我不想你再重走我的路,儿子,报道口大学吧,我支持你,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反复估分的结果都差道口大学5分,真的要冒这个险吗?”
“我们这辈人就是被安逸和将就给害惨了,我们太害怕冒险,或者说我们中国人曾经就是被安逸和将就给害惨了,曾经的我们为了安逸和将就丢失了国土,甚至连命都不要了,我受够了这样的压抑,我希望你不要再被我们束缚,你不要顾及你妈,她那边我会说服他,你报道口大学吧。”
一到朴京困惑的时候,父亲总能化身这样的哲理大师,很多时候,他并不像一个工厂的车间主任,更像是一个鲁迅式的历史学家,他说的安逸和将就,的确是绝大多数国人所追求的,但是父亲用他的切身体会告诉朴京,安逸和将就只会自己把自己扼杀,将就上个工业大学?毕业后就能安逸的被分配到国企或者央企当个技术人员?朴京突然醒悟到他的梦想不当是要上道口大学,他还要出国留学,想到这里,他就看着上的道口大学发起呆来。
他迅速的按照上的代码编号在第一志愿的栏目上填写了道口大学,然后在第二志愿上填写了工业大学,第一个把志愿交了上去,朴建勇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