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争分夺秒自街道上匆匆跑过,将夏凉安的尸体远远甩在身后,很快,便看不清何府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什么字了。
转过一个街角,光照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荣丽媛习惯性地走入阴影中顺着墙根前进,这趟走得匆忙,不只是鞋子没穿,连从落叶公寓中带出来的那把伞也没来得及带上,走在阴影里能使她多少感到安全
深夜的何家村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户人家的窗户里仍透出些光亮,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视线的前方,是黎易的背影,他还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仍在往前进,只是照顾到她的体力不支而刻意放缓了脚步,没有跑得太快。
他的目标是不远处一栋还亮着灯光的房子,荣丽媛有些笨拙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借着月光看着脚下的路免得被砖块的棱角划破脚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夜里的何家村处处都透出阴冷的诡异,连半点生气也无,更听不见风声与鸟鸣,令人心神不宁。但只要抬头还能看见黎易,知道还有他走在前面,一种好像可以放下心来的安稳感觉便会不由自主地从荣丽媛心口油然而生。
人在绝望中总会试图为自己找个依靠,兵荒马乱时的百姓亦热衷于求神拜佛,自小养在大院里的荣丽媛偶尔也会跟着长辈拜拜菩萨,但她到底接受过现代教育,在思想上总归是唯物的,不至于将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上。
“黎易,你刚才说我们要去杀人?”思绪翻涌间,荣丽媛气喘吁吁地问:“杀谁呢?”
此时十分钟已经过去,她脚下的鞋袜已经消失,砖面冰凉的触感由脚心传到腿肚子上,麻痹了两只小腿大部分的知觉,所幸,鬼没有追上来,否则凭她现在的状态是决计跑不快的。
黎易头也不回,只有少年的声音在月下悠悠响起:“所有人,阿姨,我们要杀光这村里的所有人。”
“啊?”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番话也不禁让荣丽媛心中一惊:“所,所有人……?”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一行人进入何府的目的,寻找喜簿便是为了得到明天随接亲队伍去白家村的人员名单,从而得到离开这里的身份,也能尽量少与村民发生冲突,尽可能避免触犯何家村的禁忌。
现在黎易的决定分明与他们先前的主张背道而驰,但是基于对他那近乎盲目的信任,荣丽媛还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问道:“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是‘杀掉所有村民’这件事本身,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黎易没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鬼身上那些黄纸吗?”
“记得,每一张纸上都写着一个不同的名字,那些名字都以何字开头,应该是何家村的村民……我踩中它的影子的时候,它先是变成了何二龙,那张写着何二龙名字的纸,又被一阵混沌不清的灰色火焰烧成灰了……”
荣丽媛依言回忆着先前在何府二楼看见的场景,忽然,她恍然大悟:
“你,你是想要杀死那只鬼?”
黎易点了点头。
那只能够假扮成人的鬼不是不死的,只是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将特让的杀戮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已,可以说,只要还有哪怕一个替死的人存在,鬼就不会死。
那么,就在它转移死亡之前,把它所有的转移对象全部杀光吧……他是这么想的吗?
荣丽媛觉得是。
她印象中的黎易就是这样的人,他冷静、敏锐、果决,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看着眼前这名在阴暗小巷中大步前行的少年,鬼使神差的,荣丽媛折过话题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黎易,你之前对我说,不是它知道,而是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就是鬼知道你知道的事情,或者说,你以为它知道。”黎易耸耸肩,道:“不过我也只是猜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我对这只鬼的猜想说给你听。”
荣丽媛点点头:“你说吧。”
“首先,阿姨你不妨回想一下,在你真正见到鬼假扮成的梅友乾之前,发生过什么?”黎易首先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真正见到梅友乾之前?”
荣丽媛一愣,忆起那时的场景让她有些出神,脚步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先,是脚步声,我在房间里听到了走廊上有人走过,但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又因为黎易你说过何府没有通往三楼的楼梯,所以我觉得是声音的主人从楼下走上来的。”
“这个脚步声停在了我所在的房间门前,然后……什么也没发生,它就站在那里,什么也说,什么也没做……”
那时候黎易已经离开,夏凉安也耗尽时间消失了,一人独处的荣丽媛正处于惊弓之鸟的紧张状态,乱糟糟的脑袋想不了多余的事情,光顾着应付眼前的困境。现在再回头复盘与鬼的遭遇,就能够发现当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