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蛰。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细密的雨丝中,缓缓行来两个人,行的很慢。
他们搀扶着缓行,就像是在这春雷鸣动后,缓慢苏醒的虫豸,从各个角落里缓缓的爬行出来。
这时,不远处的树下也正立着一个白衣少年,似是等待着来人。
他拿着一把伞。
一把普通又不寻常的伞。
普通的伞柄,普通的伞骨,普通的伞面,不寻常的颜色。
那是一把黑伞。
黑伞不是别的伞,没人会喜欢黑伞。因为南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报丧的人,才会这样带着一把黑伞。黑伞就代表着死亡。
而死亡,又是每个人都看得到,却不敢直言的怪物。
没人会喜欢在路上看见报丧的人,觉得见了晦气。
只有这两个缓行的不会。
因为他们本就看不见。
一个因为太老,老到眼睛睁开,也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要靠着手里的竹杖引路。
而另一个,则只剩下空空的两个眼窝,根本没有眼睛。
但若是看不见的人,往往别的都很灵敏。
比如,耳朵和鼻子。
笃笃笃,竹杖敲地的声音戛然而止。二人不再前行,似是已知道了前面有人。
树下的那个依旧不动,见二人停步,恭敬的一礼,问道:“二位还卖卜吗?”
“今日的份额还在,”年老的那个幽幽应声:“小先生是卜生,还是卜死?”
“死。”少年几乎是同时就给出了回答,说的很决绝。
“那就把东西拿来吧。”眼盲的汉子一边扶着老者坐下,一边说道。
少年递上了那把伞。
那瞎子接过伞,轻轻一抚,随即手腕一翻。那伞就稳稳落在了老者的手里。
老人眉头微微一蹙,道:“伞?”
少年应:“黑伞。”
老者突然笑了。
大笑。
随后把伞又递还到瞎子的手里。
少年见状大喜,慌忙从怀里摸出铜币。
正欲上前,却被瞎子喝住:“且慢。”
老者笑道:“你来卜死,带的是活人的东西。”
少年道:“可他们都说人已死了。”
老者不说话,轻轻用竹杖叩了地面三下。
只听那个瞎子幽幽道:“向死而生。”
忽的,一道春雷炸响,雨丝又密了几分。
“万物出乎震,”瞎子把伞交还给少年,口里任然喃喃低语:“乃生发之象。”
老人也缓缓道:“雨下大了,伞有用,收好吧。”
少年接过伞,恭敬的递上卜卦的几枚铜币,然后转身,消失在细密的雨中。
他没有撑伞,也许那把伞,本就不是用来挡雨的。
“真是奇怪。”瞎子仍在嘀咕着。
“奇怪什么?人?还是伞?”老头应和。
“伞,”瞎子依旧不得其解:“那分明就是死人的伞。”
老者还是缓缓的应和:“那又如何?你不还是算出来了。”
“我向来是很会算的,只是……”瞎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老者听出了不对劲,忙追问道。
“只是还有一样我没有算到。”
“什么?”
“今天……”
话音未落,又一道春雷炸响,雨丝又骤然加密。
春雨细如尘,润物细无声。
只是这启润万物的雨里,暗藏着弥天的杀机。
“不好!”老者像是突然觉察到什么,一把拽住瞎子闪身躲向大树。身形之快已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迟缓。
但他还是慢了。
瞎子只觉脖颈被雨丝轻轻触及,那一点凉便在瞬间传遍了全身。
瞎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他的遗言也仅仅只有两个字。
代价。
这一辈子,瞎子只算错过两回。
上一次的代价是他的一双眼睛,这一次,要的是他的命。
这就是代价。
细如牛毛,密如雨丝,恰能隐藏在这漫天春雨里。
老者没有犹豫,已用极快的身法,闪电般跃向树冠。
随之而出的,是一道剑光,一道隐藏竹杖里极具杀意的一道剑光。
那本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可是却什么也没砍到。
一击落空的瞬间,老者喉头突然一紧。
恰到好处的一击,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