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汴京大地上,皓然一色。
内堂里咳出声响,老人拒客道:“老鄙扶病,回罢。”
此处,乃老人所在之绣庄,处东市最东,边上有条护城河,离石桥不远。石桥相接东城门,桥下已冻住几艘小船。桥面甚宽,站的部是周兵。
而绣庄屋外这人,腰间横挂了一柄御赐金刀,银甲重盔,甚是英武。他嗓音宏亮,高声回道:“昨夜寅时,庆王府遭宵小算计,府中上下千人,部是死于非命,左相已下令,举城缉拿凶人归案,此人乃是庆王麾下一骠骑将军,丑类恶物,甚是狡诈。”
老人迟疑道:“都虞候口中之人,可是他蒙田小将军?”
那人道:“的确如老太师所言,是此人。”
门“咯吱”一声,开出条细缝,老人手捋白须,由内一瞥,对屋外这阵仗,他嗤之以鼻,朝人哼道:“赵都虞候威武啊。”
见老人他往回走去,都虞候立马入屋,与人赔笑道:“仆仆风尘……”他叹了声,又道:“卑职呀,这其苦难言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固是应当,可都虞候既回了京,又遣兵至此,不必藏了掖着。”老人步履蹒跚,他方才见了风,此时,咳得更重。
都虞候抖落肩上积雪,他伸展懒腰,在老人后头道:“沉滓泛起,赵某技短,难缚蛟龙。”打上个哈欠继续道:“长乐老多谋善虑,先皇曾也称您神算,才特来赐教,但不知老太师您身子抱恙,见谅。”
老人显了背驼,他一直向里走去,暂无应答,等来一桌脚处拉开长凳,用衣袖拂去其上灰尘,才开口道:“经高平一战,京中早已盛传,传都虞候万夫莫开,而今,赵都虞候在老鄙处弄虚言做甚呢?此,难免怀诈。”说罢,示意都虞候坐,自顾地从桌角石台拎起一把旧茶壶。
入座前,都虞候在腰间卸了金刀,他在屋内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将金刀置于桌上,并冲老人笑道:“老太师这耳中消息,较之斥候,是难分轩轾呐。”
老人手中摆弄着茶具,微微笑道:“如运诸掌。”
对面那人,忙连了两个是,但他话锋一转,故意提高嗓门,道:“永宁公主此番回京,腹中产子,在天子脚下,竟也遭了人祸……”都虞候满是忧虑,连连叹息,又道:“这汉辽之贼寇,才刚刚败走,此东京城内,又出了这般痛心之事,现如今,遗孤让凶人给掳走,卑职是日夜兼程,才赶回的京,为吾王邀国之御手重归于庙堂,好解周人内外交困之局。”
老人倒好了茶汤,向他递去了一盏,口中推却道:“人之老,则百无一用!”说着,已坐了对面,而他两道白眉微微一蹙,心中许有不快,道:“承王恩,才得以颐养,老鄙在此地归老,已是风烛残年,这费心劳力之事,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老人笑着摆摆手,他额头皱起,再道:“赵都虞候,请回吧!”
都虞候抿了口热茶,坚持相邀,道:“老太师老而益壮,此,也不打紧。”
老人急忙对他摇头,推辞道:“此庙堂,甚是远,都虞候一再相邀,日日来回,恐这老命,怕是要休矣……”
“老太师何出此言?”都虞候问了小心,见老人未答,又道:“事实上,这王城说了是大,本也不大。”
老人摆了茶壶在火炉上,眼睛盯了他,问道:“怎不大?”
“约只百二十里,卑职早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不大,不大。”都虞候显了困意,连连打了哈欠,又借此抬头,眼睛瞥向横梁,并重重地吸气,他似乎有些鼻塞。
老人从他那要回了空盏,只是笑笑。
但都虞候此时,心中已谋定,像是有对方小辫抓了在手,跟了老人笑,慢吞吞道:“高平之战,老太师人尚在千里之外,不也了如指掌?”这话,显然是直攻其七寸,接了道:“老太师来回庙堂,出入本有马车代劳,只需知人,驭人,凭了老太师之能,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同是盯了老人,再道:“何况,劳力之事,交给卑职,我这武人,擅干些子粗活!”
老人轻轻哼道:“都虞候倒还真是个劳碌命……”他手中之小盏,忽地,给捏了碎。老人目光尖锐,不怒自威,又道:“明人向来不打暗语,所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你我心知肚明,赵都虞候之所以还能与老鄙客客气气,吃上这一口茶,真只是为了邀老鄙重归庙堂?”都虞候一愣,脸上已无笑意。
老人则另挑来只新盏,咳了再咳,缓缓开口道:“有功之臣,逐一归老,都虞候恐也出力不少……”这盏茶汤,不断溢了出,老人手里这壶一落,使两指推了去,他面上重新挂上笑容,再道:“真是后生可畏呐!”
都虞候小心翼翼地去抓,此茶汤太烫,且晃荡不平,他压根是端了不稳。
老人问道:“赵都虞候,竟还不回呢?”
“不回!”他吃痛一声,硬是洒了,瞧今儿,这都虞候是口吞秤砣铁了心,准备耗着了。他只好忍了痛,把杯盏回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