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的光瀑下,边缘城并未归于宁静,或者说,边缘城从未归于宁静。五光十色的破旧光牌依旧尽职尽责,为凹凸不平且积水的路面披上了一层艳俗的外衣。
下层区很少下雨,因为四分之三的城镇都被钢铁穹顶笼罩。其余的区域则位于穹顶的边缘,是小偷、盗贼和其他三教九流的天下,任何想在下层苟且偷生的人都不会主动走到穹顶之外。若是有人沿着残破的道路来到了陌生帮派的领地,那么第二天,他的尸体便会去往边缘城的更深处,那些晦暗潮湿,深不见底的地方。
半夜,淅淅沥沥的小雨无精打采的飘落下来,好似夜色在缓缓的啜泣。道路两旁破败的高楼大厦是上个时代辉煌的遗物,如今只有霓虹灯的光线在默默替它们守墓。道上的小贩穿着灰色的塑料雨衣,向本就不多的行人推销着自己的商品。劣质的致幻剂、从死人手里抢来的武器以及烤巨鼠肉都在灰色的天空下流通着。巨鼠可谓是命途多舛。除了人类之外,它们是这座城市唯一的穿行者,最终落得的下场却令人唏嘘。商品们就这样在一个个黑色的人形之间交易,让毫无生气的边缘区域似乎又多了几分生气。
“先生,赏几个钱吧,求您了。”一个娇小的、带着兜帽的身影扑向了艾德·威尔斯,用残缺不全的面部努力挤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她身上的衣服并不能帮她挡住不大的雨,雨滴顺着她的身体滑下,然后从她的拖鞋上汇聚到了地面。
“你要是再把手往我的口袋里伸,我保证,明天你就得换一双新手来偷东西了。”艾德轻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力。
“真是操蛋。”小女孩嘟哝了一句,用纤细的手臂抡向艾德,结果却被他轻松抓住,小女孩见状,作势要咬艾德的右手。艾德不想再继续这场闹剧,于是便松开了手。小女孩露出得意的笑容,朝艾德比了一个中指,然后小跑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又一个寻生计的小孩。艾德想。他对这些事情见怪不怪。比起这个无聊的插曲,半夜小雨带来的寒冷更能调动他的神经。他的纳米保温服已经太久没有维护,丧失了原有的功能,只有最纯粹的物理方法能帮助他隔绝这股冷意。他用力裹了裹自己的二手皮衣,然后瞧了眼手腕内侧的机械装置,轮盘上的银色指针正颤颤巍巍的逼近红色区域。不太妙,这意味着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一边想一边套上兜帽,然后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破旧浸水的水泥路面没有留下他的脚步,他的身影也在那些建筑的身躯下消于无形。路边的人影在他的余光中掠过,如同某些黑暗中的玩偶。在这里,沉重而肮脏的空气会与破败的城市互相成就,无形而致命的触手悄悄把握着每个人的脉搏。所有苟延残喘的活物都得被迫接受残酷的现实,他们的命运,无一不在一条漆黑绝望的道路上。
艾德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他学会了和建筑们打交道。它们告诉了他许多“秘密通道”。他穿行在一条条小巷之中,直到双腿把他带到了一栋大楼前。
黑色的高耸建筑和夜幕融为了一体,破损的楼体似乎在向这个时代致敬。它是穹顶外最高的建筑,却也是最孤独的。已经没有人记得它在上个时代的名字,现在,人们习惯称呼他为“大厦”。
看门的壮汉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就连里面的衬衣的黑的。微弱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他眯着的眼睛和一脸横肉。他拦住了艾德的去路。
“表明你的身份。”
“行了,亚瑟,你认得我。”
“表明你的身份。”壮汉机械的重复道。
艾德脱下右手的手套,露出了手背上的条码。壮汉的一只眼睛发出了黄绿色的光线,扫过了艾德的手背。
“我可以进去了吗,亚瑟先生?这外面可冷得很。”
壮汉挤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老兄,好久不见,老板似乎一天都在等你。我听说他啥都没吃,只喝了两大瓶威士忌,你去帮他干啥活啦?”
“我也不知道我帮他干了什么活,亚瑟。螺丝刀干活的时候也不知道它在拧什么东西上的螺丝,它只知道自己在旋转。”艾德拍了拍亚瑟的肩膀,走进了大门。
艾德知道这几部电梯中哪部还在正常运作。他按下向上的按钮,不一会,电梯门开了。轿厢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烟头,它们让这里显得像某栋廉价公寓。艾德按下顶层的按钮,电梯便开始缓缓上升。
下电梯后,他来到了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黑色金属门。艾德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推。
门后的房间被钛白色的led灯光注满,就连灰砖地板也被照得透亮。两旁书架上的书本都七零八落,它们无一例外都在与灰尘作伴;喝空的酒瓶则被堆在房间的一角,躺得四仰八叉,成为了这间办公室的装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房间的中央是一张红褐色的木质办公桌,按照这座城市的规则,“木质”几乎可以和“贵族”画等号。
“艾德呀艾德,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