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是一副宏大的画,那么对于观赏它的生命体来说,人类会只是一个存在于其上的想象吗
关于这点,路小星是从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那一刻才开始想到的。
……
那是个随意的日子,和往常一样晴朗,浮云像飘渺的烟,微风是乱序的手,心情仍能受气温变化影响,阴晴不定。
他在老家的后山的草坡上躺坐,数着云和被风拨乱的意象,闲适惬意一如他当时空虚迷茫的人生。
不过他并非孤身一人,就在他的身侧,还坐着一个素裙上印着碎花的,纤瘦却又包含活力的女孩。
‘这朵云像蘑菇,不对…是棒槌!’、‘这朵像个婴儿。’、‘这朵像个在受香的菩萨……我不管,别跟我争,它就是菩萨!!’
女孩麻雀一样的的聒噪声音着实闹人,从她出声开始,路小星紧皱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谁跟你争了,我说的只是我看到的,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它也得是个王八!”
可即便如此,路小星也总能嘴硬着和她掰扯两句,然后气得女孩转过头去,面朝西方,不和路小星数一样的、东边的云了。
两人相邻而坐,浅淡的体温就像心跳,总能在舒缓的呼吸间撩拨彼此的心神。
曾经男孩以为,他们会永远像这样继续生活下去,只是简单的倚靠,便能如漫画里被定格的瞬间,平和的美好与不受改写的清纯。
可冥冥中有某种预感却总在提醒他,当世界褪下真实的面纱,那残酷而难以接受的现实便即将到来。
那一天需要漫天的焰火燃烧,需要宏大的诗篇传唱,需要受引万众的注目,需要金碧辉煌的礼堂,需要波澜壮阔的海潮……
预感中的日子越来越近,死死的压迫住了路小星的每一根神经。
他以为带着女孩回老家,躲在恬静的后山坡,在虫鸣的绿草地,在坡下蜿蜒流逝的小溪前,就能逃避这一切了。
至少是带着女孩。
可那天安静得如潜伏般到来之时,路小星才发现自己竟错得这般愚蠢。
这一秒仍和昨天一样,眷恋着女孩的单薄体温,和她沉默着相互倚靠;可下一秒他已经在下滑了,带着不可抗力的势头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在分裂的现实与黑暗间,他才依稀回忆起最初时被刻意遗忘的真相。
男孩缓缓从女孩肩旁滑落,陷在干翠枯黄的草地间。这一刹,说不清是于脑海浮现还是瞳孔上映,路小星同时迎接了两幅画面——
第一幅画面,女孩因他的滑倒陡然一惊,猛地扭身,扶起他的身子,枕着脑袋,正焦急的呼喊。
第二幅画面,女孩面对他的倒下毫无反应,只是沉默着继续望向另一边的远方。
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刹,路小星自己也理不清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是毫无例外,在黑暗侵吞降临的前一刻,两幅画面中的他都挣扎着,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告…诉我,你的名字!”
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最后,黑暗湮没了这一切,也带走了那一天,寂灭中仍漂浮着微微的荧光,于是他安心地阖上了眼。
尚未可知命定的终结,也许还有改变结局的那一天,会真正、真实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