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异常的安静。
朱常洛半张脸对着香火,半张脸看着姬象。
但他没想到,姬象根本没有任何反常,只是直接回应:
“可以。”
这回答似乎让朱常洛非常意外。
姬象此时倒是又继续说话了:
“只是不知道,大皇子殿下问的是哪种复活?”
“我道门之中,有回骸起死之术,有太阴炼形之术,有神形杖解之术,有持阳返生之术,有三阳五会之术。不同的复活之法,对应不同的死况。”
朱常洛听着姬象这么说话,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和奇怪,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会,非常好奇的问道:
“你......难道随随便便就能把死人弄活?”
边上的宦官靠近朱常洛,低声道:
“死者自有阴司之神引导,这道士或是在信口开河罢了,殿下不当信。”
“殿下来此为恭妃祈福,不当耽搁。”
大皇子本就不受到万历皇帝的待见,这十五年胆战心惊的活过来,生活上不敢有丝毫问题,如果这时候迷上什么炼丹起死的法术,那必然是要被问责的,这时候被问责的后果,就不用多说了,万历皇帝正找不到理由把他这个大皇子给踹开呢。
而且在万历皇帝的控制下,朱常洛连侍奉的宫女都没有,能在他身边的宦官,有些是他人耳目,有些是他自己真正近侍,多数都是小宦官,不成气候。
“随便问问,不要急么。”
然而朱常洛似乎有些兴致,无视了那个宦官眼中的恳切,而是看向姬象,颔首道:
“话说回来,你说有五种起死回生的法术,这京城外面,就有一间东岳庙,其中阴司众君皆听我大明朝廷调遣,人死不归阴司引渡.....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敢在阴司的手上抢死人?”
语气很奇怪,除去好奇之外,似乎还有一点威胁。
姬象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昨天晚上香火里冒出来的火杀咒,一定眼前这位大皇子脱不了干系,他估计就是那个“主上”没跑了。
这今天一大早来这里进行祭祀,为他母亲王恭妃祈福是个借口,然后来看自己死了没有。
姬象一边想着,一边应付着朱常洛:
“殿下可知道,阴司勾魂,所需凭证?”
朱常洛的目光动了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
“我两年前才开始出阁读书,书也读的断断续续...不怎么好....”
朱常洛的话音到这里有些变了,眉宇之间的阴郁之色加重。
书之所以读的断断续续,都是因为万历皇帝和郑贵妃的阻挠。
朱常洛的脸色不好看了。
姬象也并不卖关子,竖起三根手指:
“阴司之中,有三份冥簿,世人唤作生死簿,分别叫做黄簿、太山簿、合内簿。”
“黄簿主生,太山簿主死,合内簿主命数,如果一个人必定要死,只有三簿上的名字全都涂黑,阴司才能拿人,这人也就死死无救。”
“若黄簿之上名字只涂了一半,哪怕另外两簿名字皆黑,那此人也依旧还有生机,还有变化。”
朱常洛奇怪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我以前见过阴司抓鬼,锁住便拿走,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生死三簿。”
“而且照你这么说,既然后两簿名字涂黑,也管不到黄簿的名字,那这后两簿又有什么用处?”
姬象道:“之所以分三簿,是因为人活着的时候,这性命是真正掌握在自己的选择中的,是寿终正寝,还是横死枉死,都是由活人自己的行为决定。”
“太山簿上,是只写你这辈子应活的寿数,这是天定的部分;合内簿上写的命数,是天命所给你的先天气数,这,也是固定的。”
“唯有这黄簿,是可以人为自己选择的而产生变动的。”
“所以,有些人横死之后,却阳寿未尽;有些人修道有成,作驻世地仙,他们的阳寿增长,此时气数也会增加了。”
“生死簿看到的东西是有限的,阴司的修行者,是不能预测黄簿的变化的,所以我道门诸多的起死回生之术,和阴司之路并无冲突,黄簿名字未曾涂黑,何以称死?”
朱常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盯着姬象:
“阴司捉人,原来也要靠着这份黄簿,而黄簿上的变化,又取决于人自己的选择。”
“那这还不如人来定罪呢。”
“毕竟那些官员只要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让你死,你就必须死,不给你选择余地,哪里还需要这什么黄簿。”
话语怪异,却也是实话,只是这位大皇子以满面笑容说出这种话来,让姬象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封建社会的黔首,在上位者眼中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