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口口声声说我家小丫头有福气,大奶奶养的姐儿没福气,这不是在给我家小丫头招黑吗!
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每一天都是在期待、紧张、担忧、幸福等各种情绪交织的网中度过。
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没过几日便没了。
这对于父母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大爷后宅中有那么多女子,他很快就会有别的孩子,兴许伤心过一阵子,就丢开了手。
可大奶奶是一个母亲呀,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会轻易释怀。
武安侯这个做祖父的,却说我的小丫头比她的孩子有福气,占了她孩子的序齿,大奶奶怎能不气。
怒气上头,再遇上不理智的时候,就很容易把这怨气转移到我家小丫头身上。
所以我说武安侯拎不清,怪不得大夫人能背着他搞出这么多小动作,不经过他的同意,就给二爷定下了张家的婚事。
可名字已经取了,武安侯果真开了祠堂,禀过了祖宗,那就改不得了。
我只能等着二爷回来,让他赶紧修书一封给大爷大奶奶,好好解释此事。
小丫头这就算有了名字,庄子上下从此就元姐儿元姐儿地叫起来。
送京城来的妈妈走时,孙妈妈特地跟她打听,侯爷给大哥儿取了什么名字。
那妈妈一脸厌恶,似乎大哥儿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孙妈妈回来跟我说起此事,竟也有些心软。
“去岁中秋,我在府里伺候奶奶时,二爷曾经当着我和廖太医的面说,要是奶奶生下来的这一胎不好,就等着他亲自动手,送这孩子走,我估摸着这回二爷不在家,廖太医不敢妄下决断,只能先用药吊着大哥儿的命。”
“偏巧又让侯爷知道了,侯爷的意思是,李家世代从军,造下的杀孽太多,焉知这不是老天降下的罪罚,就让人好好养着大哥儿,就当是赎罪了。”
武安侯还给大哥儿取了名字,就叫李孽。
我咬了咬唇,这是什么破名字。
武安侯都这个态度,府里的人定然也不会好好对待李孽,怕是能把他养大就不错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孙妈妈叹气,“能让他活着,已经很好了。”
我摇摇头,没吭声。
那孩子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呢。
从此以后,活着的每一天,对那个孩子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除非有人能好好教养他,叫他摆正心态,消除内耗,活得随心自在。
可这种人生导师,在我原来的时空,都很少见,更不要提在这吃人血的大丰了。
人这一辈子,想要活出自在二字,谈何容易啊。
到底不是我的孩子,我感叹一阵,也就丢开手,专心陪我的小丫头。
身上恶露干净了,天暖和了,人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清清爽爽。
我忽然之间就有了兴致,亲自动手裁了纸,调了色,用笔记录小丫头的点点滴滴。
她睡着的样子,哭闹的样子,趴在孙妈妈怀中晒太阳的样子,抓红桃头发的样子……
我没有相机手机,无法框住她,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把属于她的时间留在纸上,叫她也能看看自己的小时候。
很快,我就攒出了两本画册。
紫萱打趣我,说再这么下去,等元姐儿要嫁人时,就能带走一屋子的画册做嫁妆了。
我不以为意:“那正好,也叫她夫婿瞧一瞧,小时候的她有多么可人疼。”
元姐儿将要过百日的前几天,李旺来了一趟。
他送来了好些香椿,有新鲜的,还有腌制的,另外还有两大篓子的荠菜,一箩筐藤编的各色小玩意儿,一箩筐木刻的小东西,一口袋用布缝制的小马,还有一把银质的长命锁,一对银镯子,上头坠着小银铃铛,晃一晃,就叮叮当当地响。
我抱着元姐儿坐在前院的厅堂里,看着李旺一样一样把东西摆出来。
“这也太麻烦你了,如今我住在庄子上,香椿、荠菜这些,我们这里也有,丫头们得闲儿了,就去弄些来,我隔三岔五就能吃上一回,哪里还用你特特送来。”
李旺搓着手憨厚地笑了笑:“李姨娘先前嘱咐过了,说姨娘你很爱吃这些个东西,又爱吃我家那口子腌的咸菜,我们就想着不拘姨娘在何处,每年都给姨娘送些来,也是我们的心意,姨娘若是嫌弃,我以后可就不敢来了。”
他一说起李姨娘,我的眼窝就发热。
“我是很爱吃,过些日子槐树花就开了,我记得李大嫂包的槐树花菜饺子特别好吃,回头请李大嫂多包一些,里头多放一些大肉,我爱吃那个。”
我一声大哥大嫂,让李旺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背着我便抹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