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努力爬升,引擎的轰鸣声,隔着厚实的舱壁传进来,闷闷的,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金海的身体还有点虚,机身的每一次微小的起伏,都让他感到不适,仿佛身体在空中飘着,心脏在胸腔里飘着。
坐在旁边的赵小禹问:“很难受吗?”
“还好。”金海惨然一笑。
赵小禹拉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摸出两颗糖,送给金海一颗,自己吃了一颗。
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水果糖,粉色的糖纸油油的,像是涂了一层蜡,上面画着一个扎着小辫子,跳跳绳的小姑娘。
这种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画风,和这个时代很不搭调。
金海把糖块嘬进嘴里,把糖纸拿在手里把玩着。
“你这是考古考出来的吗?”
“是我七岁那年,别人送给我的,一直保存到现在。”
“那不过期了吗?”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过期。”
“切!”金海自然不会相信,也就心安理得地吃着糖。
这糖的包装虽然做了旧,但口感很一般,和小时候过年吃的糖相比,总感觉少了某种味道。
这糖其实是赵小禹昨天买的。
他昨天一个人逛街,想给某人带点礼物回去,经过一家名为“时光小屋”的小店时,被它古朴的招牌吸引,便走了进去。
店里的小商品,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全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物件,除了这种水果糖,还有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的酸梅粉,五颜六色的汽水,各种小人书,四方瓶的红花油,左轮炸片枪……
这些东西一下子把赵小禹带回那个苦难、孤独,又多姿多彩的童年。
他如饥似渴地挑选了一大堆东西,结账时,却只拿了一些水果糖。
有些事物,该放下就要放下,而有些东西,却值得一辈子铭记。
做完手术,得知手术很成功,等郑小异出了无菌舱,身体状况良好,白斌和周若敏就回定东市去了。
其实金海也能回去了,回家养着就行,但赵小禹担心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又让他留院观察了几天,今天才走。
金海也有点不想走,他忽然好想陪陪郑小异,就算以前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一场手术,也把他们拉到了一起,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他的基因,永远无法剥离了。
郑小异还得住一段时间的院,胡芳芳和郑建强陪着她。
“老大,”飞机平飞了以后,金海的状态恢复了过来,“我觉得,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有概率的,能配上,不见得一定就是存在着血缘关系,对吧?”
赵小禹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本对折的小册子,递给金海。
“这是什么?”金海狐疑地接过小册子,展开来,见上面写着“亲子鉴定报告”六个字,脸一下子白了。
颤抖的手翻开报告,无心研究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见最后一行写着:经过我中心鉴定,样本一和样本二存在着亲子关系。
金海的脸更白了,手更抖了。
他又把报告翻到第一页,并没有找到自己和郑小异的名字。
“这是谁的?你从哪搞来的?”金海嘴软地说,“不是我的吧,没有我的名字。”
赵小禹说:“我闲得慌吗?拿别人的亲子报告干什么?我没征得你同意,大夫说,只能做成匿名报告,不具备法律效力。”
金海无力地合上报告,闭上了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报告封面上。
赵小禹又说:“我不要求你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建议。你以后多和孩子处处,等到时机成熟,你就和老郑说,你和孩子有感情了,所以你想让他把孩子过继给你。”
“这,乱了辈分了吧,她是若敏的妹妹,我的小姨子。”金海擦擦眼泪,喃喃地说。
赵小禹缓缓地说:“乱吧,反正已经够乱的了,还能乱到哪去?再说,她跟老郑和若敏的关系是假的,和你的关系才是真的,要说乱,也是以前乱,现在物归原主,反倒摆顺了。”
金海低着头,眼泪又出来了。
停顿了片刻,赵小禹接着说:“白斌两口子为了照顾小异,结婚三年多了,一直没要孩子。老郑为了不让孩子被后妈黑眼,这么多年,连个家都没成,像他那样的条件和人品,主动往他身上贴的大姑娘多的是,每个人都在为你付出,你是不是也该为孩子做点什么了?把孩子过继给你,她有了妈,尽管是后妈。后妈有什么不好?我就有个比亲妈还好的后妈。最重要的是,她有个亲爹。”
“可是,这,怎么开口?我是她的姐夫,现在要做她的爸爸。”金海为难地说。
“理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