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之上,一艘大船凌风扬帆,它的四周除了数十艘飞渡之外,还跟着一众小型的商客船。大船的桅杆之上挂着云生的旗号,纵使是野生的水域,见此旗号亦无盗贼敢欺。
这洋洋洒洒的船队刚从上一个岸口做过补给,眼下继续往北而去。
船上,嬷嬷将煮好的香茗拿回厢内,刚至转角忽而想起了什么,遂往对面看了过去,除了见得一名剑侍执剑候于门外,便也不见其他文仆。
这裴氏九公子可真是稀奇,裴氏子弟身旁谁人不是前呼后拥的,但这一路除了一名剑侍外,倒是不见他身边有多个伺候的人。
“李嬷嬷。”
听得厢内姑娘唤,嬷嬷遂才收回了目光,垂首走了进去,将案几之上的的茶盏续上。
这个季节的江面之上已经带上了寒气,待沸水滚入,当即浸蕴出了烟气袅袅。嬷嬷隔着那烟雾水汽偷偷看了看自家二姑娘,她此刻正低垂着眉目看着手中的信件,这些都是帝京来的急信。
阿笙听得那清水入盏的声音越发厚重,随即抬眼,便见盏内的水果不其然溢了出来,李嬷嬷这才回神,赶紧擦拭。
“抱歉,姑娘!我这就收拾干净!”
然而阿笙却并未怪罪,而是将手中的信件放于一旁,等到李嬷嬷将水渍清理干净,又换了盏,遂才开口。
“嬷嬷,你在祖母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听的这话,嬷嬷赶紧垂首道:“回姑娘,从安城起便陪着了。”
嬷嬷这话答得规矩,亦没有仗着资历逾越的语气。
“既然如此,为何做事还这般毛躁?”
这话一出,李嬷嬷当即便要跪,随即又被阿笙扶了起来。
“我这没有动不动便跪的规矩。”
李嬷嬷知晓阿笙对府中下人都十分宽待,但今次,老夫人会派她随二姑娘回京却是因为那裴九公子之事,她不过府中老奴,有些话说出口便是逾越了。
前些时日,裴老夫人亲自到淮南将裴九公子之事说了清楚,面对老姐妹放下的身段,安氏拒绝的话难说出口,再加之如今九公子不再坐家主之位,往后的日子也该没那么多风波了,安氏最终还是松了口,道此事还是得看阿笙的意思。
但安氏得知,此番阿笙与九公子同行归京,却还是有些担忧。二人如今一未正式议亲,二未过定,若是走得过近,怕落人口实,尤其裴氏重礼,更不能坏了规矩。
阿笙并非不知为何安氏会忽然将身边的嬷嬷支来,不由叹了口气。
“嬷嬷自登船之后便一直心中有事,不若今日说出来,也好过些不是?”
听得她这话,嬷嬷欲言又止,而后还是心中一横,道:
“姑娘,老夫人与您毕竟隔着一辈儿,有些话她不好与您讲……”
嬷嬷顿了顿,复问道:“您与九公子之事,他可有明确的表示?”
说着,嬷嬷朝远处睇了睇眼,这个“他”说得便是裴钰了。
嬷嬷这一问倒是讲阿笙问得愣住了,见她这反应,嬷嬷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她家这二姑娘什么都好,但却是从小不在娘身边长大的,有些男女之事她是当真糊涂。
“姑娘,裴老夫人此番去淮南,虽是与老夫人说通了,但却并未带正式的聘礼,你可知其中门道?”
听嬷嬷这般说,阿笙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裴老夫人肯亲自去淮南,表达的是对她的看重。但两族议亲,若无正式的聘礼,在承礼司处便算不得正式议亲,而裴老夫人之所以这般做,原因无它,而是那聘礼的规格究竟该按何名分送尚未有定论。
“老夫人道,九公子虽如今不承家主之位,但裴氏对他甚为看重,他的正妻之位当是相当慎重,并非裴老夫人一人可定。”
嬷嬷说到这里,甚是替阿笙焦急。
“姑娘,你须得让他有个明确的表示,咱们可不做偏门而入之人啊。”
阿笙顺着嬷嬷的目光,看向厢门的方向,她神色幽微,似在细细思索着嬷嬷的话,而后寻回了唇边的笑意,对嬷嬷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嬷嬷提点。”
见她开窍,李嬷嬷这才松了一口大气,这一番老夫人交代的话终于算是说全了。
待嬷嬷离开,阿笙顾自在案几边坐了良久,她看着江岸边不断划过的精致,沉思了许久,而后拿起帝京来的那封信,往裴钰所在的厢房而去。
阿四见是她来,嬉笑着为她让路,正欲为她带上房门,却见阿笙随手撑住了他欲关的门,而后如常地与他笑道:
“还是守些规矩得好。”
她这话让阿四愣了愣,但却也再未有多的话,转身进了房内。
此刻厢内的窗户微开,透入江面之上溜入的光色,照得室内一片敞亮,那人抬眼见得来